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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君不見(四)-《一劍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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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明看著這一幕,心中滿不是滋味。

    他不是不想救,而是不能也不敢。

    人若報了死志,放棄了自己,那別人也沒有足夠的理由去挽救。

    他開始理解旁觀者的麻木和淡漠,他開始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他能左右。

    就這一座城,每天有無數(shù)人傾家蕩產(chǎn),更有無數(shù)人失去了生活的希望,他們雖然有生命的權(quán)利,卻活得卑小如塵。

    姜明猛灌了一口酒,街邊小雨淅淅瀝瀝,遠處綠影時隱時現(xiàn),他看著地上攢動的人頭,微微的搖了搖頭,這繁華的街道背后不知道有多少尸?。?

    徐長安坐在的對面,安靜的喝著酒。

    酒樓上的兩人,仿佛一個錦服的富家子弟和一個麻衣的教書先生一般。

    雨滴聲漸漸大了起來,街上一陣吵鬧,僅存不多的商販紛紛躲避,生怕被這些瘟神多看了一眼。

    店小二顫巍巍的再送上一壺“青玉案”,此酒并不好喝,入口辛辣,價格也不貴,可偏偏有了那么一個好名字,于是乎,被無數(shù)的中低層的文人士子所追捧。

    徐長安和姜明可不大會因為酒名喝酒,他們喝酒,只是因為愁。

    地面微震,聲音由遠及近,引得人陣陣心顫。

    不多時,一隊甲士經(jīng)過樓下。

    他們和越地尋常士兵不同,暗紅色的盔甲仿佛是被血跡染紅一般,士兵顯得魁梧異常,若單個拎出來和普通人對比,就仿佛一座小山一般立在面前。他們的盔甲遮住了面容,雖然這一隊甲士顯得壯碩,卻不笨拙,身上鎧甲猶如魚鱗一般,能防護的同時,還不阻礙行動。

    姜明盯著這隊甲士,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這支甲士,可在此之前,他無數(shù)次聽說過這支隊伍。

    遠處風(fēng)聲傳來,一棵大樹才發(fā)的新葉抵擋不住風(fēng)雨的輪番進攻,脫離了樹干,慢慢的飄向地面。

    姜明盯著樓下的這隊甲士,心中隱隱有些不安和奇怪,突然之間,渾身寒毛炸起,仿佛被人盯上了一般。

    他似乎和甲士中的某個人對視著,那片新葉也緩緩的飄想地面。

    很遠之外,一個老人看著面前的小枯樹發(fā)愣,他想了想,最終嘆了一口氣,大袖一拂,“噶擦”一聲,小樹應(yīng)聲而斷。

    姜明心里“咯噔”一聲,自己有種感覺,似乎**裸的立在了別人的面前。

    樹葉終落到地面,樓下甲士也消失在街角。

    姜明額頭上有一層細密的汗,這時候,小二才探頭探腦的走了出來,收拾著桌上的空酒壺。

    姜明的額頭之上有細密的汗珠,他看向徐長安,只見后者并無異樣。

    “第一排,第五列;最后一排,第三列?!?

    徐長安突然間說道。

    姜明有些慚愧,他雖然實力比徐長安高,可剛剛那一瞬間,他仿佛被一只野獸盯上了一般,完全沒有發(fā)現(xiàn)或者說是感覺到有什么不妥。

    “有何不妥?”姜明盡力的控制著自己的聲音,不讓徐長安察覺到異樣。

    徐長安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姜明,不過也未作多想,不確定的說道:“這兩個位置的甲士似乎有些……”

    他頓了頓,在腦海中搜尋適合的詞匯。

    徐長安喝了一口酒,入口辛辣,想了想,終于說道:“這兩個位置的人,好像和這隊甲士,不搭。”

    “不搭?”姜明有些狐疑。

    “就像是一群獅子中有幾只野狗……”徐長安猛地拍了拍腦袋:“不對,應(yīng)該這么說,就像是一群獅子中混入了幾只毒蜘蛛。”

    徐長安似乎對自己的此番表達極其的滿意,拍了拍大腿說道:“對,就是這種感覺!”

    ……

    那隊甲士轉(zhuǎn)入街角,朝著城南而去。

    那群甲士在大獄門前停了下來。

    一個年老的婦人突然脫了盔甲,拍了拍手,隊伍之中便又有五六人卸了盔甲,丟了手中的長槍。

    那七八人出來之時,穿著紅色盔甲的甲士陣型一變,立馬恢復(fù)方陣。

    那七八個女子都目瞪口呆的看著這隊甲士,她們感受得到,若是不算上都衛(wèi)大人,只怕她們抵擋不住這甲士三息的時間。

    老婦人看著這隊甲士,她都忍不住驚嘆一聲,隨后才緩緩說道:“各位將軍,此時已到地方,諸位且按照韓王安排,行動吧?!?

    城南大牢里的長官早就出來了,瑟瑟發(fā)抖的靠著墻,在這隊甲士面前,他們毫無反抗的**。

    五十余甲士紛紛涌入了大牢,猶如湖面上刮起了一陣風(fēng)之后,須臾之后,無風(fēng)無浪,平靜如常。

    而那群黑衣女人,也散入了漸漸黑了的夜色之中。

    這一隊奇怪的人,仿佛沒有出現(xiàn)過一般,不知始于何處,最終散入城南。

    ……

    柳承郎看著面前的棋盤,才捻起了一顆棋子,隨后嘆了一口氣又放下。

    他轉(zhuǎn)動輪椅到了壺邊,給自己沏了一壺茶,隨后又回到了棋盤之前,他再度嘆了一口氣,把棋子丟進了棋簍之中。

    門外的王匯海走了進來,靜靜的立在柳承郎的身側(cè)。

    “公子似乎有些焦躁不安?!蓖鯀R海淡淡說道。

    柳承郎抬起頭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起了什么,這才問道:“這是你主子搞的鬼?”

    王匯海搖了搖頭:“我的主子只有公子您一人。”

    柳承郎笑笑,接著道:“你可還真是謹(jǐn)慎,我不是傻子,不需要用這種話來騙我。我只想知道,這是不是你們的意思?”

    王匯海搖了搖頭:“那位大人說了,現(xiàn)在這種情況也是他們始料未及的,不過他們相信,只要公子多想想,一定能想出法子的。”

    柳承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王匯海低下頭,面帶微笑。

    “最好和你們無關(guān)。”說罷,柳承郎接著吩咐道:“請陸都御史前來一敘!”

    王匯海才出門,便看到了提著酒壺,幾盤小菜的陸江橋走了進來,于是便坐在了門口。

    柳承郎看到陸江橋,收起了臉上的焦急,面無表情,淡淡說道:“不知道今日是何喜事,需要陸先生不請自來,還自帶酒菜前來慶祝。”

    陸江橋面無喜色,把這當(dāng)做了自己家一把,顧自放上了酒和小菜,盯著柳承郎說道:“當(dāng)然得慶祝,韓家家主大手筆,安和和朔方兩路軍的元帥成了甕中之鱉,怎可不喜?”說罷,酒菜放在了一旁,緊緊的盯著的柳承郎。

    桌上酒菜未動,兩人默然不語。

    良久,柳承郎方嘆了一口氣道:“你莫用言語激我,也莫試探我,莫非你真認為擒了這兩人是好事?”

    “我倒是無妨,最多飛鳥盡,良弓藏。可這兩人沒了,你要達到目的須廢上不少周折?!?

    柳承郎薄唇輕啟,緩緩?fù)侣稁讉€字:“若姜明真被抓了,可還真有些無趣呢!”

    陸江橋拿起了筷子,正欲夾菜,又放了下來。

    這是他臉上全是憂慮之色,估計他們兩人也未曾想到,幾日之前還在戰(zhàn)場上搏殺的對手,今日竟會為他們擔(dān)憂起來。

    “我們終究小看了這韓家啊,不知道他們從何處確定了前幾日潛進來的兩人是徐長安和姜明,絲毫不猶豫,還直接派出了山陣,暗影衛(wèi)的都衛(wèi)大人,連同秦家老祖和楚家老祖?!?

    陸江橋苦笑了一聲道:“現(xiàn)在這南鳳,成了鐵桶。百余山陣加上四位宗師級的人物,你我就是智謀通天,也沒有絲毫的解法啊。”

    他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酒杯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

    “韓士濤必須駐守朔方,和韓家的家主對峙,肯定無法抽身,這四位宗師,直接碾碎了你我二人的所有計劃?!?

    “無解??!”

    柳承郎極少喝酒,他認為喝酒不利于思考,今日他也拿起了酒杯,輕輕的抿了一口,隨后看向了門外的王匯海。

    “你家主子怎么說?”

    王匯海沒有在意柳承郎口中的“你家主子”,反正他也知道柳承郎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完全的信任自己,笑了笑,說道:“那位大人說了,這個情況嘛,雖然沒在他們的意料之中,可卻也沒打亂他們的計劃,柳公子要怎么做,與他們無關(guān)?!?

    柳承郎深深的看了一眼王匯海,隨后轉(zhuǎn)向了幾個陸江橋。

    “若沒辦法,只能引得圣朝來攻,看看能不能救出他們兩人了?!?

    陸江橋緩緩說道:“現(xiàn)在還只能期待他們兩人,老老實實,熬過這幾日,別往袋子里鉆?!?

    柳承郎苦笑一聲:“你覺得他們有可能不鉆么?”

    “你說,這窮盡一州之力的財力著實可怕啊,連這圣朝征越元帥左右的人都能收買。”

    ……

    陳平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他手上接到的消息,韓家收買了原李孝存身邊的副官,得到了確切的消息,徐長安和姜明潛入了南鳳,此時南鳳四位宗師,百余山陣齊聚。

    他開始有些懊惱,責(zé)怪自己為什么要和徐長安還有姜明說這些事。

    而立之后,家國有難,其身不屬于自己,他們這些經(jīng)歷過戰(zhàn)火的人都懂得這個道理,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個走了,他們有的被刀劍穿身,有的被車馬碾過,有的連名字都沒留下。

    戰(zhàn)場本就是如此,不管對人和對己,都應(yīng)當(dāng)少些多愁善感,多謝決然冷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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