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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愧是當了二十多年皇帝的人，老朱雖然獨斷專行，但也深知人才的重要。尤其是這么深遠廣大，觸及方方面面的變法，不是隨便一兩個人就能支撐起來的。

    “朕通讀了這二十幾萬字，心里頭的感觸頗多啊！”朱元璋斜了眼柳淳，冷笑道：“小兔崽子，知道朕的第一念頭是什么嗎？”

    柳淳遲疑了一下，他覺得老朱語氣不善，就試探道：“陛下不會覺得臣多事吧？”

    “多事？朕覺得居心不良，朕想砍了！”

    老朱氣哼哼道：“瞧瞧，都寫了什么？把朕的江山說成了什么樣子？朕勵精圖治，就落了個遍地弊端的結果……朕辛苦辛苦制定的規矩，都寫入了祖訓，倒好，說得一錢不值，小子簡直狗膽包天，朕不殺，還有天理嗎？”

    柳淳嚇得縮脖子，忙道：“陛下，這可不是臣一個人寫的，事實上很多問題，是太學生們討論出來的，也是他們自己記錄的，跟臣沒有半點關系！”

    “呸！”

    老朱狠狠啐了柳淳一口，“這就是小子陰險狡詐的地方，明明是想說的，偏偏要借著太學生們的嘴里說出來，知道法不責眾，就想攜眾要挾，還敢說不是處心積慮！告訴，朕能一口氣殺了所有六部侍郎，區區幾百個太學生，朕還沒放在眼里！”

    被老朱大罵，換成別人早就哆嗦了，柳淳是習慣了。反正就罵兩句唄，又不會少塊肉。

    “哼！是吃準了朕不敢動，對吧？”

    柳淳只能道：“陛下，臣覺得只要是忠心耿耿，老老實實做事的臣子，就不用怕！”

    “呸！”

    老朱又啐罵道：“這是往自己臉上貼金！忠臣？朕就不殺了？這些年，朕錯殺的忠臣……也是有的！”

    老朱頓了頓，卻把柳淳嚇得不輕，乖乖，真不愧是洪武大帝啊，根本不屑于說謊話，粉飾太平。朕就是殺過忠臣，殺過無辜的人，可那又如何？

    拔出蘿卜帶出泥，受點牽連，那也是應該的。

    “所以……小子最好老實點，朕不是不舍得殺！朕是不舍得殺了二百多個，懷著赤子之心的年輕人啊！”

    老朱自己把話拉回來了。

    “柳淳啊，當年跟朕打天下的那些人，他們何嘗不是如此？剛開始的時候，大家伙都是提著腦袋在拼殺，不怕死，不怕流血，也不貪圖什么……可漸漸地，家大業大了，就想著吃好的，穿好的，想著高官厚祿，想著封妻蔭子……朕都給了，他們還不知足！胡惟庸那個賊，他不論大事小情，都自己做主，朕在他的眼里，就是個用玉璽的！他分給朕的政務，就是祭祀天地祖宗，還有偶爾打仗，議論軍機，說說，這樣的佞臣，朕能不殺嗎？”

    柳淳心里暗笑。

    在文臣的眼里，天下的大事，在祀與戎。

    說白了，就是祭祀和打仗。

    這兩件事都是天子負責的，其他的都交給宰相就是了。

    這就是所謂的垂拱而治，盛世明君。

    奈何祭祀沒什么實際價值，仗又不是每天都打……精力旺盛的朱元璋，愣是被胡惟庸給架空了。

    這讓洪武皇帝情何以堪！

    殺胡惟庸，廢丞相，也就不足為奇了。

    提起這些年的老伙計，朱元璋萬分感慨。他目睹了這幫人兢兢業業任勞任怨。可也領教了他們的貪婪無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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