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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加-維爾托夫小組是蘇聯(lián)著名蒙太奇理論的“電影眼睛派”創(chuàng)始人，他強調(diào)用抓拍的方式捕捉生活的片段，并積極主張利用聲畫蒙太奇對電影進行革新。作為紀(jì)錄美學(xué)的祖師，他拍攝的電影《持?jǐn)z影機的人》，在2012年《視與聽》評選中排名第八。他的理論對后來的法國新浪潮和意大利新現(xiàn)實主義運動都有深遠的影響。戈達爾對維爾托夫非常推崇，在60年代組成過著名的“吉加-維爾托夫小組”。

    電影眼睛理論簡單講就是把攝影機當(dāng)成人的眼睛，而《烈日灼身》有大量的主觀鏡頭，還采用了中國畫中游觀的理念，都是把鏡頭當(dāng)眼睛。張然覺得戈達爾作為維爾托夫的推崇者，最欣賞的可能就是這一點。

    戈達爾聽后笑了起來：“電影眼睛理論算一點吧，我真正欣賞的是，我看到了真正的中國電影。中國大陸、臺彎和香江地區(qū)的電影我看得不多，但我看過的電影給我總體的印象是，他們拍的是帶有中國風(fēng)格的美國電影或帶有中國風(fēng)格的歐洲電影，電影語言完全是歐洲或者美國的，沒有自己的東西。但在《烈日灼身》里，我看到了歐洲和美國電影沒有的東西。”

    說到這里，他看著張略帶不解地道：“我有個好奇的地方，你整部電影模擬眼睛的地方特別多，但電影前面的遠景，鏡頭移動總是平行移動，為什么這么處理？”

    張然笑著解釋道：“中國畫特別長，有橫幅，有立幅。不可能一眼將所有的內(nèi)容看完，只能慢慢從左看到右，從上看到下，看畫的時候要走著看，這叫游觀。《烈日灼身》開場就是按照這種理念來處理的。采用這種方式有很強的代入感，因為鏡頭是在模擬眼睛；但同時又有疏離感，因為你是在用看畫的方式看世界。我希望觀眾從電影開始就進入情境，但又不希望觀眾完全陷進去，希望他們能夠保持冷靜，希望觀眾隨著電影的推進慢慢進入電影，慢慢進入先爺?shù)膬?nèi)心。”

    戈達爾微微頷首：“東瀛人喜歡席地而坐，東瀛導(dǎo)演就發(fā)明了低機位；而你將中國畫用在電影中，有了卷軸鏡頭和游觀的拍發(fā)，這是一個創(chuàng)舉。這世界有很多國家和民族，每個都有自己文化和傳統(tǒng)，電影都可以從自己的文化和傳統(tǒng)中吸取營養(yǎng)。所以，我一直不明白，自己明明有豐厚的文化傳統(tǒng)，為什么都一股勁的學(xué)歐洲，學(xué)美國呢？”

    張然記得畢加索說過類似的話，當(dāng)初張大千到巴黎拜訪畢加索。在交談中，畢加索就說，在歐美，我看不到藝術(shù)，在中國才有真正的藝術(shù)。我最不懂的，就是你們中國人為什么要跑到巴黎來學(xué)藝術(shù)？

    張然輕笑著道：“電影不像其他藝術(shù)，每個國家和民族都有自己的傳統(tǒng)，有自己的藝術(shù)理念。電影是舶來品，電影的語法基礎(chǔ)是美國和歐洲人奠定的。對我們來說沒有別的選擇，就像你出去打網(wǎng)球，你不能說我用另外一套規(guī)則。我們只能學(xué)習(xí)別人先進的地方，把這些東西吃透后，再把自己的東西融進去。”

    張然呼了口氣，道：“你跟資產(chǎn)階級電影戰(zhàn)斗了一輩子，發(fā)明了跳切，改寫了電影史。可你也沒能真正顛覆電影的基礎(chǔ)，電影的基礎(chǔ)語法還是沒有改變。”

    戈達爾沉默了，他確實沒有顛覆電影語言的基礎(chǔ)，不管他怎么改變，怎么探索，他拍的電影還是離不開遠景、中景、近景這些最基礎(chǔ)的東西。

    張然看做戈達爾，緩緩道：“要真正擺脫現(xiàn)有電影語法非常困難，但也不是不可能的！”

    戈達爾聽到這話一怔，略帶疑惑地道：“你是說3D電影嗎？3D電影跟2D電影確實不同，2D電影只有x軸和y軸；3D電影是立體的，多了z軸，因此，3D電影的語法跟2D電影的語法有些不同。不過3D電影也沒有真正跳出現(xiàn)有的電影語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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