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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有病-《勒胡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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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庾稚恭的策論四平八穩,吏部認為有培養從政的資格,乃進為秘書。至于王逸少,經史方面的成績比庾翼要強,策論則完全不知所云,因此雖然同入秘書,卻任職于著作局,為著作郎。

    晉代的著作局很小,只任一名著作郎和八名佐著作郎;華朝的著作局,卻在裴該的堅持下,規模擴大了好幾倍,以著作監、丞為主副官,下設著作郎、校書郎等近三十人,主要任務除管理典籍外,還要他們重新梳理諸經、諸子,刊刻權威版本出來。

    ——學術可以討論,教材則必須是官方的,并且只能有一套!

    可是即便如此,著作局亦常感人手不足,希望吏部能夠再撥良才。這是因為在原本歷史上,五胡之亂綿延百余載,對于傳統文化的破壞極其嚴重,無數典籍因此亡佚;在這條時間線上,裴該原本有機會拯救一批的,卻被他作為逃亡的掩護給主動舍棄了……

    但終究在他的努力下,大大縮短了北中國動亂的時間,客觀上挽救了相當數量的公私文書;而即便那些徹底找不回來的,好在讀過的人很多尚且在世,頗能夠憑借記憶力補足一部分——只可惜沒有蔡琰那種既家學淵源,又博聞強志的奇才了。

    因此搜集、整理乃至補足這些文書的工作,就全都落到了著作局頭上。根據裴該的估算,我怎么著也能為后世多保全兩三成的圖書下來吧。

    不過王羲之進入著作局后,卻并沒有參與點校經籍,或者整理圖書,整天就忙著抄書了……監、丞等都聽李茂約說過,此子雖然年輕,卻是衛夫人的高足,又曾受過其父兄的指點,或隸或楷,以及新興的行書,皆為當世之矯矯者;試之果然,于是便用其所長,把抄書的工作全都堆去了他的案頭。

    王羲之倒是得其所哉——就當練書法了,難得的工作竟然能跟興趣如此契合。

    前不久,著作局完成了《三禮》(周禮、儀禮、禮記)的校勘,用鄭玄之注,乃命王羲之謄清了,上呈天子預覽,請求開版印刷。裴該大致翻了一下,就問:“較卿等前所勘《書》、《易》,字跡清雅峻秀,且自始至終,純然一體,不知為何人所錄啊?”

    著作監明確回答道:“新任著作郎王羲之。”頓了一頓,又說:“乃請即將此字付梓,未知陛下允否?”

    裴該說允啊,當然允了。暗道將來著作局刊刻推廣的這部書——可能還會有別的——必然為萬世所追捧,內容暫且不論,那可是“書圣”的親筆啊!哦,到時候我是不是先問王羲之要部簽名本來呢?

    拉回來說,裴該這一日召見王羲之和庾翼,希望他們可以作書送往江南,勸說王氏、庾氏等主動歸降,以免遭受刀兵之苦。其實在這件事上,裴該內心很矛盾,既希望通過一場摧枯拉朽般的軍事行動,把江南的各種殘腐勢力盡量清掃干凈,更便于社會的長治久安;同時又考慮到兵危戰兇,必致橫尸遍野、生民涂炭……都是自家人,能不打還是以不打為好吧。

    故而即便知道王、庾輩不會那么輕易俯首的——要從華早就從華了,起碼可以派人過江來談條件嘛——仍然叮囑王羲之和庾翼寫信去勸降。然而王、庾二人卻皆苦笑著請罪,說:“臣等即于入仕之前,亦常致書父兄,申以大義,望其幡然改悔……惜乎書多不答,即答,亦不過閑敘家常罷了。”

    裴該心說什么“申以大義”?多半是“曉以利害”吧。估計沒蛋用,首先王敦雄踞武昌,是不肯輕易交卸兵權的,而王敦若不表態,王導也不敢擅降,庾亮更是王導的跟屁蟲……

    不禁輕嘆一聲,說:“朕昔在建康,與王茂弘、庾元規等常有來往,雖難免稍稍齟齬,卻不意如今天塹相隔,竟成寇仇……彼等不過寄望僥幸,以為江南可守也。然而江南果然可守么?南人暗中向朕納款者,不知凡幾;倒是卿等既在中朝,本是最佳的聯絡途徑,卿父兄卻不知用……”

    確實有不少江南臣僚,尤其是南方土著,通過各種渠道向洛陽致意,即便不明說愿為內應,也委婉地表態,倘若王師渡江,我等必從。好比說賀循之子賀隰,就派人秘密渡江到洛陽來聯絡劉隗,說我當初在公門下,為公設謀脫難,這事兒您可還記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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