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料敵從寬-《勒胡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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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陽城下的趙軍,究竟有多少數量?
根據樞部的研判,倘若石虎統率主力南下,數量很可能超過四萬;實際情況,平陽守軍在一萬上下,則能夠逼得劉央等憑城而守,不敢與敵平原對決,趙軍起碼也得在三萬左右吧。王澤所部萬人,就能夠與劉央內外呼應,一舉而摧垮石虎主力?可能性實在不大啊。
尤其臨行之際,裴該也曾反復叮囑,說石虎善戰,此番氣勢洶洶地大舉南下,就總體戰略而言,其實屬于困獸之斗——他若不主動出擊,等咱們日益壯大之后,西河、太原必定難守——則困獸是不可直攖其鋒的。王將軍你此行的目的,是要協助劉央,守住平陽,將戰事一直拖延到秋收之后,切莫貪功躁進,危害全局啊。
這也是裴該不命甄隨為將的主要原因之一。固然甄隨并不象他外在表現的那般沒腦子,但求戰心切,過于急躁,仍然是其秉性和弱點——此前在沁水,他不就因此而差點兒掉了鏈子嗎?
過去屢屢得勝,一是因為所當甚少強敵,二則事后檢討,確實有賭運的成分在內,但臨陣謀劃,是不可能全憑運氣的呀。打比方來說,謹慎之將,哪怕勝算在六成以上都不肯冒進;莽撞之將,有三分勝算就敢朝前猛沖;那么甄隨呢?首先他在戰前確實會過腦子,其次當研判結果在勝負對半之上,他自然就會蠢蠢欲動了……
因而有裴該的叮嚀,王澤不可能蒙著頭,一口氣沖殺到平陽城下去,而是行至中途,突然間轉向,東渡過汾水,最終在平陽城東南方向約十里外的堯祠扎下陣來。
幾乎與此同時,石虎親將精銳七千,別命大將尹農率五千雜胡,分道而出,打算在平陽城南二十里外的汾水岸邊,與郭太相配合,阻擊甚至于包圍晉援,結果當然是莫名其妙地撲了一個空……
傳說之中,平陽本是帝堯之都,故而早在前漢時期,朝廷便立祠于縣內,每歲祭祀。這座堯祠本在汾西,到晉惠帝元康年間,也就是二十多年前,因災毀損,于是重建于汾水之東,并增添舜、禹的神主,民間俗稱為“三圣祠”。
堯祠建造在平原之上,地勢略高之處,總計有房屋數十間,外圍土垣,密植喬木,松柏森森,即便胡漢占據平陽之時,也都遣人看護,并不時加以修繕——終究劉淵是自命中國人,繼承炎漢基業的——正是絕佳的步兵屯營之所。而且由此向東,不到四十里外便是襄陵縣城,則一旦戰敗,還有機會退入襄陵防守,不至于全軍盡沒。
王澤曾經跟隨裴該兵入平陽,其后甄隨南調,劉央北上之間,他還曾經擔任過一段時間的平陽郡內最高軍事長官,對于附近地形自然熟稔。因而此前郭默、楊清等詢以諸將平陽之事,說倘若平陽城被困,雖有援軍,卻不能遽破重圍,只能長期與賊對峙,則在諸位看來,援軍設營在何處為好啊?
關鍵就地圖乃至沙盤來研判,平陽城周邊,方圓一二十里內——倘若離得太遠,就很難跟平陽守軍遙相呼應了——除了一條汾水外,全都是大平原,基本上無險可據,實在不方便立陣哪。那就問問曾經駐守過平陽的將領吧。
無論甄隨還是王澤,聽問全都指向堯祠,說只有此處,才是最好的立營所在。
所以今天王澤就直奔著堯祠來了,心里還在想:“倘若此祠仍在汾西,則行動、策應,會更方便、穩妥一些吧。”只是世間少有萬全的美事,大平原上能夠找到這么一處地方,已屬難得,還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消息傳入石虎耳中,石季龍不禁頓足罵道:“不想萬年前死人,也來壞某之事!”王續等趕緊規勸,說堯為上古圣君,大王不可妄言哪——況且誰告訴你他死了已經有一萬年了?
石虎憤然道:“我若先分兵去取襄陵,則必不至此!”
他太過關注于眼前的平陽城了,而且估計晉方的增援,肯定打南邊兒來,因而只遣郭太南下騷擾臨汾、絳邑,就輕易放過了汾水以東的襄陵城。倘若提前攻下襄陵,則堯祠就被包夾在平陽和襄陵兩支趙軍之間,再給晉將十個膽子,他也不敢跑那兒去扎營啊。
張群勸說道:“襄陵背倚霍山,也非易攻之城。倘若分兵往攻,兵少則難下,兵多則恐平陽晉軍趁勢殺出,實非善策……”所以前幾天我們才沒向你提出建議,去打襄陵,這得趕緊先解釋一下——“大王于此事,正不必懊惱。唯晉人來得如此之快,實出我等意料之外……”
原本估算著,即便長安城預先就有準備,一得急報,當即發兵北上,那也起碼得再有個六七天才可能抵近平陽啊——除非輕騎來援,然而據哨探所報,這支前來增援的晉軍幾乎全是步卒。他們究竟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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