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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謠言與真相-《勒胡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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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該問他:“延思,所謂‘防民之口,甚于訪川’,我若下令嚴禁,恐怕知者更以其事為真了。且若有人犯令,又當如何懲處啊?”這謠言好禁,真相怎么能夠防堵得住呢?貿然下令,不更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了么?

    陳頵本身也束手無策,只是請裴該“可與長史、司馬等商議”。裴該心說這事兒八成就是長史裴嶷搞出來的,還怎么可能跟他商量?而且估計裴文冀也只能散播司馬家丑事而已,若想把話再收回來,他也沒啥招兒……

    其實正如裴嶷私下對裴粹所說,裴該對于司馬家并沒有什么忠誠心。來自后世的靈魂,但忠于國家、民族,而絕不會忠誠于一家一姓,更何況司馬家作為國家的代表,又實在太不稱職了。就好比后世有恨岳飛愚忠于趙宋的,此論固然無稽,卻也因為趙氏德衰,根本不能夠再作為國家、民族的代表,后人方始有此移恨。

    倘若君主口碑尚可,國家領袖的擔子勉強還算能夠挑得起來,則即便后世,忠于女王就基本上等同于忠于英帝國,有什么問題嗎?

    裴該一心想要逐殺胡、羯,恢復社稷,使中國危而復安,百姓重見太平,在此基礎上,是不是要讓司馬家繼續作為封建國家的代表,完全可以事后再考慮——不過基本而言,除非司馬鄴真有英主之相,否則他大概是不會贊成續延晉祚的。

    至于虛君制度,基本上不符合時代、環境的要求,雖然看似美好,卻暫時還不能向那條道兒上走——除非中國真出現了具備一定力量和規模的資產階級。

    具體裴嶷、裴粹乃至裴詵、王貢等人在謀劃些什么,裴該不必打聽,自然心知肚明——對于他穿越前來之世而言,有太多的前例可資參考啦。但其實他從前一直在盡量避免這種傾向,因為大敵當前,內部不宜再起紛爭,否則必使人心散亂,國家動蕩,倘若胡、羯趁虛而入,那自己就真成為國家、民族的大罪人了。

    估計此前,裴嶷等人也絕不敢往這個方向去想,只是胡漢既滅,關中靜謐,裴該不但執了晉政,更行臺于西方,儼然若一封國,其軍勢之盛,更居天下之冠。在這種新形勢下,別說裴嶷了,就連裴該偶爾都不免有所動心……

    但他竭力壓制自己的欲望,一是想把基礎打得更牢靠一些,二是大敵石勒尚在,這抗羯的統一戰線必須繼續維持下去。因此他才會在洛陽讓渡部分權力給荀氏,免得行臺與中朝起不必要的齟齬。

    只是流言散布洛中,這事兒裴該管不了,也不便插手去管——估計荀、祖等輩亦無良策消弭。除非他裴大司馬當即撤行臺而復歸洛陽,甚至于交出手中的軍權去,自然流言不攻可破——但這種事兒,裴該又是絕不可能做的。

    那么既然洛中的流言不能消弭,則獨于關中鉗制言論,反倒有欲蓋彌彰之意。裴該雖然雅不愿這種狀況發生,但當形勢真走到這一步了,他也只能冷眼旁觀,由得流言慢慢發酵……只希望能夠盡快掃平并、冀等州,到時候不管再有什么突發狀況,他也都不怕了。

    于是急召陶侃、郭默等來,商議進軍并州之策。此前已命劉央等于介休城下退兵,仍歸平陽,而就陶侃的建議,若再發兵,當增劉央所部,直向西河、太原,同時遣另一軍逾山去攻上黨。只有兩路齊進,才能夠使趙軍首尾難顧,可望一舉而定并州。

    當然啦,動兵的時機必須精挑細選,最好在洛陽興師牽制住了石趙主力后再動手——希望祖逖的病真能夠逐漸好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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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該在謀劃北攻并州之時,石勒也想要徹底消弭身后之患,他好傾全力與晉人決戰。

    至于身后的大敵,自然是鮮卑段氏了,至于劉琨,尚局促于平州西部,崔毖冢中枯骨,皆不足懼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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