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江東之亂-《勒胡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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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晏平元年,也即石趙建平二年,春正月,晉鎮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都督江、荊、湘、交、廣五州諸軍事、江州刺史、漢安侯王敦,于武昌起兵,以揚威將軍、豫章太守甘卓為先鋒,戰船二百、選士三萬,沿江而下,直向建康開去。
王敦這是用了錢鳳之謀,以刁協建議恢復諸郡僮客良人身份為契機,打算鏟除刁協、劉隗,復奪江南之政。
不過一開始籌劃得好好的,命參謀沈充秘密返回吳興老家,去煽動周氏作亂,到時候王敦好應司馬睿之召,率兵進入建康城;可誰想到事情的發展卻并不盡如人意,頗多波折。
首先是刁協雖然反復上奏,說江南豪門過巨,而建康幾無尺寸之兵,只有釋放僮客,才能夠穩定財政,進而整訓兵馬,司馬睿丹陽王、江南大都督的權威才不會凌替;但此舉太過驚世駭俗,不但王導、紀瞻等人明確表示反對,就連同盟劉隗也有些舉棋不定。
最終在劉隗的勸說下,司馬睿下詔,先于其所封丹陽國內點檢戶口,釋放僮客。刁協乃與劉隈商議,說咱們一步步來,由內及外,逐漸施行此善政也無不可,但應當把吳興國也包括在內吧。
吳興王司馬沖,乃是司馬睿的第三子,再加上其養祖母裴氏又是裴大將軍的姑母,刁玄亮覺得這也是司馬睿的基本盤,必須同樣第一批施行釋僮的善政啊。
劉隗連連擺手,表示反對,說:“吳興王尚在幼沖,且未歸藩之國,而仍養育于建康城內,則安能遙制其國,使善政得行啊?況且所謂‘江東之豪,莫強周、沈’,周、沈兩家,都在吳興國內,倘若遽釋僮客,逼其揭竿謀反,恐怕局面難以收拾……”
刁協對此卻表示:“所謂‘江東之豪’,實亦江東之癰瘡,若敢背反,正可趁此時機,將之割去!”
劉隗說我也想這么辦,問題是咱們手里沒兵啊,拿什么去割這顆癰瘡?刁協就說了:“兵在江上,旦夕可至,何憂也?”劉大連當場就急了,說:“刁公,于丹陽、吳興二國釋放僮客,固然不涉王氏,但王氏豈無兔死狐悲之驚啊?倘若王鎮南不肯興師來救,難道公親將王府侍衛及健康守卒數千人,便可以抵御周、沈之強兵么?!”
刁玄亮微微一笑,說:“我倒不懼王處仲不肯應召發兵,但恐其趁機呼應周、沈,脅迫大王收回成命……”不等劉大連驚愕出聲,他就又擺手說:“正不必憂懼,我料王處仲雖然跋扈,未必為此。況今沈士居(沈充)見在武昌,沈氏無主,豈敢輕動?而周宣季(周札)老成,曩昔便止其侄周勰謀叛,只需我等致書于他,陳說厲害,亦必無背反之事也。”
說到這里,雙眉一軒:“某建議施政于吳興,正為機會難得。倘若拖延,一旦沈士居返歸吳興,或周宣季有不諱,而繼承者輕佻恣行,恐彼等與王處仲相呼應,事便難成了!”
反復勸說,劉隗卻不為所動,仍執持重之論,再加上司馬睿自然也沒有刁協的膽量和信心,于是最終還是僅在丹陽國內施行了釋僮之政。
刁玄亮千算萬算,偏偏算漏了一點,即王敦早就想拿這事兒大做文章啦,并且沈充也已秘密潛回了吳興老家。只是因為釋僮之政并未正式波及吳興國,故而沈充游說周氏族長、吳興內史周札的努力就幾乎泡湯。況且周札也不傻,他說士居你若身在武昌還則罷了,既歸吳興,那你們沈家干嘛不先動手啊,而要把我周家頂在前面?
王敦、錢鳳幾乎是三天一封信,催促沈充——因為目前的時機再好不過了,王師方與羯趙對峙于河內,根本無暇南顧;而若這仗打完了,王師未受重挫,到時候就有可能騰出手來。一旦建康面對亂事,不向他王處仲求救,卻向徐、豫請兵,而朝廷也應允了,那咱們不就白折騰這一道,卻竹籃打水一場空嗎?
沈充無奈之下,只得跑去向周札亮明底牌,說我愿意先起兵,懇請周公你繼踵于后,別使我孤掌難鳴啊。周札慨然允諾了。
于是正旦前不久,沈充即在吳興國內起兵,打出誅伐奸賊的旗號,聲討刁協、劉隗十二款大罪。隨即周札也起而呼應,兩家聚兵近萬,北上直取建康。
司馬睿聞報大驚失色,急問刁協、劉隗,當如何應對才是,刁、劉二人也皆束手無策。終究這二位都是文職,從未踏足過戰場,更沒想到行事操切之下,竟然生亂——咱們還沒向吳興下手哪,周、沈兩家怎敢便悍然起兵呢?
劉隗建議急召王敦率兵來救建康,刁協連連擺手說不可:“沈士居本為王處仲參軍,則彼返鄉作亂,其后得無王處仲之教唆乎?倘真如此,召江上兵來,無異于開門揖盜,萬萬不可啊!”
刁協建議,派人去向徐州刺史卞壸請援——“徐方兵雖不多,終為裴大司馬親自選練,既能北破胡寇,又豈懼江南蠻貉啊?雖其不在大王治下,既然相鄰,豈有坐視不救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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