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拾遺-《勒胡馬》
第(2/3)頁
那么既然自己已經有了這種心理準備,已經下決心要知難而上,為了集體的團結,更為了不自矜、驕傲導致誤事,樂意聽取各方面的意見,肯于做大量的說服工作,則諫官之設,又有何不可呢?
這是主動用制度來約束自己的權力,起碼打開一個下情上達的通道,自定會因此而產生不少的麻煩,但同時,制度的完善,能夠將更多可能的失誤都扼殺在搖籃中,這未必是一樁壞事啊。唯使我不得襯心順意而已,但所謂“治大國如烹小鮮”,為政者又豈能想望諸事盡皆襯心順意呢?!
再者說來,即便不監督自己,也應該設職監督行臺政府。此前一是人才稀缺,二是為了行政方便,大司馬以下唯長史、司馬統管文武,對于政令缺乏中書、門下那類審核機構。雖然從事中郎掌監察之任,但主要是面對官吏個體的,而非督責整個政府部門的運行,且裴詵、王貢的絕大部分精力其實都撲在對外情報上面,要他們再加監督政府,未免強人所難。
裴該從前就討厭“噴子”、“鍵盤俠”,但具體到諫官,仔細想想,倒也未必有那么煩人。因為面對其他朝臣也就罷了,倘若面對的是主君,誰又敢以話術來混淆視聽,甚至于撒潑打滾、扣帽子耍賴啊?只要確實是在講道理,即便道理不通,我又有何可懼?
想到這里,他便擺擺手,阻止了熊遠繼續反駁陳頵,隨即面向陳延思,一字一頓地問道:“卿此言確實有理,是我疏忽了。然而,我若于行臺設諍諫之官,卿可愿為么?可敢言么?”
陳頵倒沒想到裴該那么輕易就認同了自己的建言,他原本以為還要勸說半天才可能見成效——終究誰都不樂意在身邊常伴一個提意見的呀,此乃人之常情。但他的打算是將來裴該還朝之后,把關中行臺更為嚴謹的政治架構,直接套用于朝廷的,則若預先不設諫官,將來再硬塞進去就難了,故而做好了苦諫的準備。
不禁暗道:“大司馬倒確實從善如流啊……”便即拱手:“若大司馬不以頵卑陋,假我以諍諫之任,自然知無不言。”
裴該笑笑:“若卿進諫,而我不聽,奈何啊?”
陳頵道:“自當再諫。”
“憑卿再諫、三諫,我皆不從,又如何?”
陳頵聞言,不禁微微一愕,隨即囁嚅一下,回復道:“聽不聽在裴公,而言不言在陳某。”
裴該笑問:“難道不是‘道不行,乘桴浮于海’么?”
陳頵正色回復道:“道與言未必契合,一言不聽,未必其道不行。倘若諫臣所言,君主必聽,則是以臣挾君也;倘若一言不聽,即掛冠而去,是偽為龍逄、比干,而擬君為桀、紂也——此非諍臣,而是要名之妄人。大司馬若有缺失、疏漏,頵自當直言進諫,若其事小,不聽也可,但請更咨于眾;若其事大,乃當固諫,即不我聽,也不至于逃去……”
他陳延思在洛陽的時候,三天兩頭上奏,就朝政發表意見,大佬們多數都是不肯聽從的,也沒見他因此而辭職啊,他最終是被人轟走的……就陳頵的認知,即便諫官也不能說自己的想法全都正確,否則直接以諫官為宰相甚至人君好了,豈有此理啊?既然如此,怎么可能要求凡諫言而人君必從?
裴該頷首:“延思能明此意,我心甚慰。”我別招來個牛脾氣,一定揪著衣襟要我聽他的話,不聽就或者辭職,或者去撞柱子,那不是白給自己找麻煩,卻未必能產生好效果嗎?再如明清之際,大群言官(還不能算是諫官)純為要名而放嘴炮,細過必究,搞得都沒人敢認真做事了——因為凡做事必有疏漏,唯不做才不會犯錯——那種“鍵盤俠”,不要也罷。
第(2/3)頁
主站蜘蛛池模板:
吕梁市|
黑山县|
吉安市|
泸定县|
武穴市|
福州市|
进贤县|
韶关市|
故城县|
鄢陵县|
通辽市|
洪雅县|
澎湖县|
青河县|
高州市|
花垣县|
桃源县|
广安市|
宁晋县|
浦江县|
郎溪县|
花莲县|
固原市|
边坝县|
郴州市|
宜兰县|
马关县|
淮南市|
马关县|
工布江达县|
子长县|
招远市|
保亭|
额济纳旗|
南郑县|
三穗县|
翁牛特旗|
县级市|
安宁市|
南宫市|
交口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