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巴蜀風(fēng)云-《勒胡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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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晉軍即將兩道來攻蜀地的消息,成主李雄召集重臣商議——但是特意沒叫丞相范賁——其兄、太保李始就直截了當(dāng)?shù)亟ㄗh說:咱們不如還是降了吧。
李始勸說道:“我家本是晉民,先父因年荒而暫徙于蜀,為酷吏所逼,不得不起而一搏。則能安居蜀中,裂土分王,已屬非份,豈能再僭稱帝號呢?賢弟不過昔日為范某慫恿,又見晉勢不振,恐為胡羯奄有天下,不得已而暫居尊位罷了。如今形勢丕變,晉頹而復(fù)振,則只有北面事之,我家方可保安。”
李雄聞言,手捻胡須,沉吟不語。
其實李雄這人最初的野心,還不是很大,本為掌握兵權(quán)的表兄弟李離、李國兄弟所慫恿,才在攻陷成都之后,僭號稱王。然后他去拉攏范長生,表示愿意尊其為君,范長生卻說:“推步大元五行,大會甲子,獨鐘于李,非吾節(jié)也。”轉(zhuǎn)過頭來,唆使李雄稱帝。
在原本歷史上,東晉建立以后,涼州牧張駿曾經(jīng)遣使蜀中,奉勸李雄去尊號,為晉藩,李雄就說了:“我不過為士大夫所推戴,其實本無心為帝王也。進(jìn)思為晉室元功之臣,退思共為守籓之將,掃除氛埃,以康帝宇。而晉室陵遲,德聲不振,吾引領(lǐng)東望,有年月矣……”
當(dāng)時無論東晉還是張駿,基本上都威脅不到他,則他肯做這般表態(tài),必非純?nèi)惶撜Z。
只是其后瞧著東晉實在提不起來,李雄的態(tài)度才開始有所轉(zhuǎn)變,雖仍遣使朝貢,卻要與晉室平分天下。等到張駿為了通過蜀地聯(lián)絡(luò)建康,被迫假意向李雄稱臣,李雄大喜,還對使者張淳說:“貴主英名蓋世,土險兵強(qiáng),何不自稱帝一方?”張淳說我主只欲輔弼晉室,成就桓文之業(yè),哪兒有那種無道的野心哪?
李雄因此面有慚色,說:“我乃祖乃父亦是晉臣,往自六郡避難此處,為同盟所推戴,遂有今日。瑯邪若能中興大晉于中夏,我亦當(dāng)率眾輔之。”也就是說,即便到了這個時候,他也還沒有徹底關(guān)閉歸晉的大門。
李始對于兄弟的想法自然是心知肚明的,加上李離、李國都早就戰(zhàn)死了,如今連范長生都掛了,則在這條時間線上,因應(yīng)形勢,他才敢于大膽進(jìn)言,請李雄你還是臣從了晉朝吧。
李雄沉吟不語,李云、趙肅等雖感吃驚,卻也不能出言駁斥李始,于是李雄的叔父、太傅李驤見狀,便自然而然地將目光轉(zhuǎn)向了鎮(zhèn)南將軍任回。
任回乃是李雄的大舅子,皇后任氏之兄,不但足智多謀,而且勇于決事,被李雄倚為股肱。其實大群李姓同族重臣,李驤全都瞧不上眼,他曾經(jīng)對李雄說:“我年事已高,恐怕難以久輔帝業(yè)。群臣中可寄重任者,唯有李回、王達(dá),仲俊(李雄字)當(dāng)托以腹心才好。”
其實李驤的想法跟李始很接近,原本跟隨兄長李特、李庠、李流等起兵,不過想要殺出片太平土地,得份安生日子過而已,既得全蜀,已出望外,至于稱王稱帝啥的……好比鄉(xiāng)下人得著塊金子,吃又不能吃,穿又不能穿,扔掉舍不得,卻得成天防著人來搶,別提多郁悶了——所以倘若李雄不曾稱王稱帝還則罷了,既已僭號,再吐出去,也多少有些不甘愿。
還是任回啊,你幫忙給拿個主意啵。
任回想了一想,便開口道:“太保所言,不為無理,只是以今日之勢,陛下尚不可去除尊號,否則恐有不測之禍。”
李雄“哦”了一聲,注目任回,等他詳細(xì)解說。
任回畢恭畢敬地說道:“如今晉之大敵,還在平陽,以及襄國,此前裴文約雖敗劉粲,其力亦竭,不克進(jìn)取平陽,又豈有余力來侵蜀中?祖士稚同然,河內(nèi)一郡,才得其半,便被迫退兵。由此,洛陽、關(guān)中,皆不肯來攻我,只得由荊、江興師。然而,荊、江何以興師?
“王處仲、周士達(dá),受建康之命,縱橫江上,于北伐無尺寸之功,以是焦躁,乃自請伐我,欲立功且廣其權(quán)勢耳。則陛下欲去尊號,向誰稱臣才是啊?”
不等李雄回答,他就繼續(xù)一口氣說下去:“常理而言,當(dāng)向洛陽稱臣,則王處仲、周士達(dá)再無展布機(jī)會,豈肯聽命?若向建康乃至王處仲俯首,世間本無此理,且必使洛陽深恨陛下。”
在座眾人多數(shù)都沒能反應(yīng)過來其中的邏輯關(guān)系,倒是司徒王達(dá)連連頷首,隨即幫忙解釋說:“曩昔晉主在長安,丹陽王——時為瑯琊王——在建康,雖然君臣有序,卻互不呼應(yīng),有若晉分為二。晉主曾使第五猗南下荊州,卻為王處仲所阻,復(fù)為裴文約所破,王處仲旋害第五猗,由此可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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