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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奇正、明暗-《勒胡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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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拓跋頭轉身笑道:“他還能往哪里去,自然返回草原……但既違我命,說不定去投靠了別部大人,也未可知。至于姓名么,喚作拂竹真。”

    劉粲懷疑,這拓跋頭其實是從者,那逃去的所謂“從奴”,才是此番郁律遣來的正使,說不定已然尋路南下,前往長安去了……可再一琢磨,就算他去了長安又如何?能見到誰?裴該不還被我圍在這郃陽城中呢嘛。

    不過其名“拂竹真”,劉粲略懂得幾句鮮卑語,知道乃是“隨伴者”之意,聽著就不象真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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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郃陽城上燃起烽火,晉人的哨探遠遠望見,當即跑馬接力,直報頻陽和大荔二城。

    這些天里,胡、晉雙方的探馬在廣袤的馮翊南部平原上時有遭遇,相互追逐、搏殺,各自死傷不下百數。但隨著戰事的發展,這方面的傷亡數字反倒逐漸降低——在胡漢方面,正要晉人將郃陽被圍之狀稟報在外諸軍,又何必趕盡殺絕呢?晉人方面,終究主要的目的是等待烽煙在城頭燃起,保全性命、傳遞消息才是第一位的,能不戰盡量不戰。

    故此消息很快便即傳入大荔城中。甄隨、王澤、陳安得報,聯袂來向荀灌娘辭行,表示大都督已有訊息傳來,我等這就整合兵馬,兩三日內便要出城前往郃陽救援。

    荀灌娘初時心憂丈夫被圍,不假思索,便即親自馳來大荔,甚至還于城門外呵斥甄隨等人,結果被王澤一番解釋,再加甄隨的胡攪蠻纏,她頭腦這才逐漸冷靜下來。細細思忖,倘若果為夫君以身誘敵,尋機破胡,我催促甄隨等將往救,不是反倒壞了夫君的全盤謀劃了么?

    因而在被王澤等人迎入城中,覓宅安置以后,荀灌娘也就不再過問軍事,更是矢口不提,自己要領著百余家丁前去郃陽為夫君殉死了。只是既然已然抵達大荔,在戰事尚未分出勝負之前,她也不打算返回長安去——終究夫君身陷危城,自己能夠距離他稍近一些,心里也會略略踏實一些。

    倘若換了傳統貴婦,大概聽聞警訊后,只會躲在宅中憂慮哀哭,甚至于遍尋神佛祈禱,希望上蒼可以保佑夫君遇難呈祥吧,荀灌娘卻打小就是個行動派,這才不管不顧,趕來大荔。可是仔細想想,從前諸般行動,包括在宛城自作主張縱放裴該,都是出于對當時局勢的分析和反復籌謀……

    荀崧性格軟弱,包括對時局的憂慮,和對同僚的不滿,往往都習慣于忍氣吞聲,然后返回私宅向女兒傾訴——因為只有女兒才聽得進去,還能不時給些寶貴的意見——因而荀灌娘才能夠掌握形勢,加以利導,甚至于自作自為。

    但自從嫁入裴門之后,她對府外局勢認知力卻逐漸淡薄了。這一是父母在婚前的諄諄教導,要她嚴守閨訓,不可再肆意妄為;加上雖然出身荀氏,終為旁支,所嫁入的裴家卻是聞喜正脈,丈夫又很快一步登天,執掌國政,她自己多少有些鄭小齊大之感,被迫要謹言慎行了。二是裴該雖然也經常向夫人講解時局,甚至于聽取建議,荀灌娘卻總覺得跟不上夫君的思路——包括此前歸天子于洛。

    從前老爹仿佛草間鵪鶉,荀灌娘站在枝頭,所見比乃父要寬廣得多啦;但如今夫君有若鴻鵠在九天之上翱翔,枝頭燕雀卻又難以想見鴻鵠之志了。這也是荀灌娘不敢再對政事置喙,甚至于本能地收起了自己對外視線的重要原由。

    因而倘若被圍郃陽城里的乃是其父荀崧,荀灌娘必會覺得唯我才能加以施救,靠老爹自己斷然是死路一條。但圍城內的卻是裴該,一時憂心忡忡過后,卻發現自己行為孟浪,實不該離開長安——我對前方局勢并不怎么了解,豈有妙策可救夫君?再者說了,夫君又豈是我所能救的?若有良謀,我強要插手,反壞統籌;若無良謀……他都無計可施了,我又何能有回天之力啊?

    故此在進入大荔,冷靜下來以后,荀灌娘便即老老實實地跟宅里呆著,雖然不時遣人打探戰局發展,卻不再對甄隨等將指手劃腳。等到此番三將前來進謁,表示這就要遵照大都督的指令,率兵去救郃陽,荀灌娘就只是鼓勵他們說:“諸君且自努力,唯從大司馬所命,必可破胡!”

    甄隨建議道:“大戰在即,我等可遣兵護送夫人返回長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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