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耳目-《勒胡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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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州地方廣袤,加之民風剽悍,各方義幟紛起,豪門大族亦多據塢自守,頑強地抵抗著羯軍的侵攻。石勒因此而不敢猛追劉琨,被迫分散各將,以鞏固既占的樂平、上黨、太原三郡國。
消息傳到平陽,劉粲即刻派遣右車騎將軍王騰率軍北上,明為呼應石勒,其實趁機奪占了西河國。
至于河南方面,祖逖接報大驚,急命濮陽內史桓宣與東平內史徐龕率軍渡河,以擾石勒之后,但因為倉促發兵,士氣不高,物資不足,遂為石勒重將王陽逐一擊破。
然而桓宣、徐龕此次進而復退,也不能說絲毫沒起效果。受其影響,南和令趙領召廣川、平原、勃海三郡國數千戶叛投邵續,河間人邢嘏亦聚眾數百,揭竿而起。石勒急命右司馬程遐監冀州七郡諸軍事,率軍討平之。
再說劉琨,兵敗后被迫逡巡于雁門、新興之間,糧草殆盡,部眾離散,即便沒有羯軍追討,也一步步地走向窮途末路。他還期望鮮卑拓跋氏可以發兵來援,起碼再送我幾萬牛羊以充軍糧吧,然而數番遣使,卻搬不來一卒、粒米……
這是何故呢?原來拓跋普根自殺六修,得掌尊位時間并不長,正好就在去年秋季得病,旋即一命嗚呼了。普根之子尚在襁褓之中,亦為眾推為首領,然而這小嬰兒沒倆月也被他爹召喚走了……大位就此落在了拓跋郁律手中——郁律是力微之孫、猗盧之侄、普根的堂兄弟。
拓跋郁律才剛繼位,部族內人心不定,這時候哪有閑心再去拉劉琨一把啊?
眼瞧著拓跋在短時間內無可依靠,內侄崔悅就建議說:“何不南渡河,往投祖驃騎呢?”
劉琨苦笑道:“祖士稚數次來信,要我警惕羯奴,我不在意,遂至于此……如今哪還有面目去與他相見?何況千里阻隔,胡、羯縱橫,我等又怎可能到得了河南?”
姨甥溫嶠建議道:“不如西去渡河,只需謹慎,可以避過鐵弗部,我即搜掠牧民牛羊,南下前往雍州——路途雖然也很遙遠,卻未必走不到。”
劉琨還是搖頭:“若投裴文約,與投祖士稚何異啊?況如今士稚在洛陽,修繕宮室、城郭,明欲奉天子歸都,到時候既有裴文約,又有祖士稚,再加上一個我……嘿嘿,‘一國三公,吾誰適從’,此非國家之福也。”
他說為今之計,只有散去民眾,只留一萬左右的精銳,恃險而守,苦心經營雁門、新興兩均,以待將來祖逖和裴該的渡河北伐……
可是一想到秋收遙遙無期,胡軍覬覦在側,人心日益恐慌、離散,最終劉琨連一萬人都沒能攏住,麾下連將吏只剩下了不到三千——《晉書》即載,劉琨“善于懷撫,而短于控御”,肯與之共富貴的不少,肯跟著他吃苦的人真還不多……
就這么著折騰了幾個月,毫無起色,遼西鮮卑段匹磾趁機伸出橄欖枝來,說請大司空率軍前往,兩家并力御胡,以便重光晉室。劉越石無路可走之下,被迫應允,于是即自雁門北上繁峙,然后東行抵達遼東——等與段匹磾相見時,眾不過千,且士皆空腹、卒衣襤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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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劉琨丟失晉陽之后不久,裴該在長安迎來了一大家子同族親眷。
裴詵、裴暅自去歲離開秦州,北投涼州后,如今又間道而歸長安,不僅他們兄弟倆來了,還帶來了三名從兄弟——裴軫、裴丕和裴彬。
涼州刺史張寔秉承乃父之志,一向恭順于朝廷,再加上人家同族相投,也沒什么合適的理由阻攔啊,不但應允放行,甚至還特意奉上厚重的川資。只是裴詵他們的老爹裴粹不肯從行,表面上的理由是為答報張公的恩情,其實私下里,他對子侄們這樣說:
“汝等與文約為兄弟,合當比翼,亦可明君臣之份,然……我為文約叔父,長安見有文冀在,哪還有我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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