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我不做趙括-《勒胡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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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兩軍交戰,只是小規模械斗,個人武力的作用相對凸顯。要說秦州兵中也不乏勇士,但此來只為劫掠,同伴帶著搶到的財物已經折回去了,自己若歸,便可享用,若不得歸,那不是白白便宜了同伴么?本身戰意就不甚高,再見對面徐州兵中箭不退,依然執刀殺來,就有一半先自膽怯。即便不怯的,受到身旁之人影響,動作也難免有些走形……
——唉,怎么我上了,你們倒往后退?剛才誰射的箭?你怎么不先站出來跟他打過呢?
就此楊排長一刀便即建功,捅得對敵之人長聲慘呼。他不叫還則罷了,這一叫喚,同伴多數膽落,有幾個當即掉過頭去,轉身便跑。
屯兵方面則不同了,半數見到排長朝前沖,也不管那些農夫了,舞刀挺矛便即跟進護衛。左右不過數十步距離,一沖便至,雙方就此廝殺在了一處。
剩下的屯兵呼喝農夫們跟上,農夫們原本拖拖拉拉的,可是仔細一瞧,貌似己方占據了上風……隨即前方傳來楊排長的嘶聲大叫:“都給老子上來,殺得一賊,便賞一斛麥谷、一條肉脯!”
這些青壯農夫既然能在亂世中存活到今天,多數也都有些爭競之心,對付氣勢洶洶而來賊人或許不敢向前,但若對付即將敗退的賊人,且還有賞賜可得,膽氣便不禁略略一壯。而秦州兵見到大群農夫也將要沖近——雖是農夫,終究人多勢眾,而且那耒耜也是能夠打死人的——當即發一聲喊,無分勇怯,全都轉身便逃。
揚排長領著人一直追出去兩里多地,直至渭水支流,眼瞧著剩下的秦州兵陸續跳水,泅渡而去,他才終于止步。左右問:“還追不追?”楊排長咬著牙關斥罵道:“追個屁啊,你不是說后面還有么?先把老爺抬回去……哎呦,這一箭射得還挺深,若是傷了筋,不能打斗,老爺下半輩子靠啥來活?如何還娶得了妻,生得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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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風的快馬報至武功,武功縣內尚無縣令,由一名徐州軍隊長暫攝縣事,聞訊大怒,當即領著半隊之眾便即前往救援。可是等他們趕到屯所的時候,都已經是第二天近午時分了……
好在屯所無虞,只有兩名農夫和一名排長受傷,倒砍翻了五名秦州兵,將尸首拖將回來,懸掛在大樹上示眾。徐州軍隊長乃請鐘聲代筆——因為他本是文盲,即便經過軍中大補習,如今也僅僅能夠識得幾個字罷了,筆仍然是不會端的——行文稟報國治槐里。
始平國相乃是裴開裴景舒,接報同樣惱怒。要知道蒯城就在他始平國內,秦州兵劫掠的也皆是他始平的村落,已然多次接報,如今竟連屯所都險些遭襲……裴開當即罵道:“什么郡守剿賊不得出境?衛道舒只是怯懦而已!”
裴景舒打小在遼東長大,其父裴武為玄菟郡守,其叔裴嶷為昌黎郡守,兩郡相鄰,兄弟二人不分彼此,再加上天高皇帝遠,沒人在乎什么不得越境的規章制度——裴嶷見天兒跑玄菟郡中去探望其兄,順道幫忙大哥剿匪安民。
故此裴開心里從來就沒有這些舊規,再加上——裴該是我兄弟,裴嶷是我叔父,我還有什么規矩不敢破么?他心說倘若易地而處,我定會出兵救援啊,就你衛展那么多借口!
當即上奏,彈劾衛展,隨即還寫信給鎮守陳倉的熊悌之。裴開仗著自己姓裴,又跟熊悌之相識,信里的話說得很不客氣,大意是:
我兄弟把你安置在陳倉,所為何來?不是讓你監視蒯城的張春嗎?如今張春見天兒派兵在我始平國內燒殺搶掠,你隔著一條渭水,就能當作瞧不見?所謂“徐州有一熊,虜過不敢凌”,轟傳天下,原來全都是放屁嗎?!
當然啦,裴開終究是讀書人,用詞必然要文雅得多。但他也知道熊悌之是老粗,并未駢四儷六,相信對方完全能夠讀得懂。
熊悌之在陳倉每日錦衣玉食,飽饜甘肥,短短數月之間,連褲腰都已經改過兩回了,原本并不打算搭理始平國內之事。可若是衛展來信還則罷了,既是裴開行文,話又說得很不客氣,就不由得熊悌之不強打起精神來啦。
他知道裴開是大都督的從兄啊,且其親叔父裴嶷深得大都督信用,這若是裴氏叔侄在大都督面前說自己的壞話,恐怕官職祿位難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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