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大荔奴-《勒胡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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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裴該才到下邽,就聽說了胡軍殺來的消息,急忙與裴嶷商議。裴嶷嘆息道:“故昔日文約言北取二郡,我便慮其懸危,今果然也……”不過馬后炮不宜多放,點到即可,那么應對目前的局勢,又該怎么做呢?
“今各城邑初下,渡口尚未筑壘嚴守,恐怕難阻胡軍西渡。應當召還各部,護守大荔,恃此一城之堅,以與劉曜作長期周旋。再行文河南,請祖士稚發一旅之師相助……”
裴該皺眉道:“我因與祖士稚合,所得戰績,人皆云是豫州之功……本欲倚靠自身之力,于此敗胡,不想還要麻煩祖某……”不過形勢如此,卻也無法可想——“然若劉粲再南渡河,恐怕祖士稚無力救我吧?”
裴嶷說這倒不用擔心:“劉粲初平亂事,則若劉曜不遠行,他又焉敢再離平陽?若止遣別軍來,以祖豫……司州之能,退之必矣。”祖逖應該有余力來支援咱們的——
“且當請麴忠克亦率師來援……”
裴該望了裴嶷一眼,點頭會意——估摸著麴允是必定不肯發兵救援的,那將來咱們收拾他就有借口啦。
裴嶷繼續說道:“我軍雖精銳,終究數量不足,今當急料民為兵——即此渭北屯墾者,其中不少為舊日塢堡民卒,可加整訓,以備來日之用。”既然打算跟劉曜打長期戰,那么兵源的補充就很必要啦,不可能從徐州現拉人過來啊,也只能在當地募兵了。
裴該點頭說有理,便即命人召喚殷嶠過來。
殷嶠是河內人,本為郭默參軍,前不久被裴該收入幕中為從事,而以親信裴度往監“雷霆營”。接觸時間雖然不長,裴該卻發現這個殷嶠為人忠厚,做事也很謹慎、細致——怪不得能為郭默所重呢,兩人的性格完全互補——而且對于軍中事務非常稔熟。因此在渭北屯丁中募兵之事,他就交給殷嶠去干了。
至于裴侍中自己,在此暫歇一晚,明天一大早就要趕緊返回大荔去組織防守。
裴該仔細關照了一番,殷嶠得令,不敢怠慢,急忙前往屯所,把所有男丁都召集起來——老弱婦孺就不必見了——烏央央的足有七八千人。殷嶠登高而呼:“汝等身為晉人,胡來即降,尚可說天性怯懦,且不讀書,無忠悃之心,唯求茍活而已;然王師既至,不肯簞食壺漿而迎,反而據壘抗拒,罪在不赦!
“只是首惡皆已伏法,汝等不過協從而已,裴公有好生之德,今予汝等重生的機會。凡能執械而斗,能開弓射箭者,皆可應募從軍,陣前殺胡,以贖罪愆。有一技之長,或能斫木,或能制器者,幕府也可召募之,為大軍整備甲仗、器械。余者安心在此墾殖,期以三歲,無抗拒事、怠工事,乃可放其返鄉,且予汝等田地,安為良民。
“汝等可肯從么?!”
這票人都是被徐州軍攻破塢堡,強擄來的,曾見徐州軍精銳、兇狠,不在胡兵之下,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那當然說啥就是啥啦,有幾個還敢頑抗到底?敢頑抗的其實在路上就已經被砍得差不多了……當即齊聲應諾,有愿意當兵的,有愿意做工的,絕大多數則表態會在這兒好好地種地。
只要給我們飯吃,且讓我們能夠養活家中老小就行啦。
殷嶠對他們的反應很滿意,正待步下高臺——后面具體事務,有更低一級的佐吏去實際操辦——突然人群中擠出來一個人,來至臺前,朝他一拱手,說:“我是儒生,不識甲仗,且不會做工,不親稼穡,唯于簡牘間有一日之長,還請長官開釋,允我效力。”
殷嶠上下打量此人,就見他約摸三十多歲年紀,五官清秀,相貌堂堂,穿著一件半新不舊的長袍,倒確實不象是個普通百姓。于是便在臺邊彎下腰來,探問道:“汝何人耶?姓甚名誰,何方人氏,因何被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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