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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吉錢-《勒胡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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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庾亮當即一拍棋盤:“是故正如我適才所言,當罷陶士行等南人,使令兄處仲率師急進,以定荊、湘,否則武昌以西,恐將不復為大王所有!”肯定就落長安朝廷手里去了。

    王彬點點頭,說原來你們剛才在說這事兒——“處仲兄適有信來與我,說陶士行雖然喪敗,誠有因由,非戰之罪,當使其白衣從軍,戴罪立功。我也以為,將南兵置于江西,與亂賊相殺,要比散歸各郡為好。”隨即狡黠地眨眨眼睛,點點棋盤上的黑子堆:“我適才云:大禍將起于蕭墻之內,所指的可不是荊、湘兩州的亂事。”瞥瞥王導:“這不是猜枚,阿兄可能料得到?”

    王導搖搖頭:“周彥和事,我自有主張,卿等毋庸多言。”

    周彥和名勰,義興陽羨人,乃是平西將軍周處之孫、前吳興太守周玘之子。周玘在江東的威望很高,又有相當的軍事才能,曾經糾集地方武裝,配合官軍,先后平定過石冰、陳敏和錢璯的叛亂,史稱“三定江南”。但正是因為他勢力太大、名望太高,故此為王導等人所忌,不肯予以重用;而周玘本人也非常厭惡南渡的北人,曾一度想要發動叛亂,可惜謀泄,被迫收手,繼而憂憤成疾,發背疽而死。

    據說周玘臨終前對兒子周勰說:“殺我者,諸傖子也!能復之,乃吾子也!”

    所謂“江東之豪,莫強周、沈”,論起在地方上的威望和軍事實力,吳興周氏和沈氏實執江東豪門之牛耳(因周玘之功,晉朝才分吳興郡北部四縣為義興郡),倘若聯起手來,兩家及其黨羽的私兵部曲不下五萬之眾,足以對建康政權構成強大的威脅。但問題這兩家門第都不夠高,乃是東吳舊臣之后(周魴和沈瑩),又不象吳郡顧氏、陸氏和會稽賀氏那樣,曾經以文才名動中原,就連中州舊族都得對他們客客氣氣的,故此司馬睿、王導等人過江后,著力拉攏顧、陸,卻刻意疏遠周、沈,則那兩家對建康政權深懷怨憤,也就絲毫不奇怪了。

    其中沈氏的大家長沈充最近被王敦厚禮聘請,任命為參軍,并給予宣城內史的職務,就算還和建康保持著一定距離,起碼算是上了瑯琊王氏的先鋒戰船啦。只有周氏,此前一直就被晾著,要等到周玘圖謀造反了,司馬睿才征召他為鎮東將軍府司馬;然后等他走到半道上,又改授建武將軍、南郡太守;周玘才到蕪湖,調令又來了,要他到建康去出任鎮東軍諮祭酒……這不明擺著耍人玩兒呢嘛!

    周玘就這樣被活活地給氣死了,但將滿腔怨憤全都傳給了兒子周勰。周勰想要造建康政權的反,起碼把王導之流僑客全數趕走,改以南人執政,這在江東幾乎是“路人皆知”的事情,就看他什么時候動手,以及打算怎么樣動手了。

    可以說,荊、湘二州的動亂距離建康還遙遠得很,即便杜弢、杜曾再如何坐大,兩三年內也殺不到揚州來;但吳興沈氏卻是直接頂在建康政權腰肋間的一柄利刃,偏偏在沒有萬全之策的時候,還誰都不敢去把它撥拉開——說不定就激得對方真捅下來了。

    因此王彬一提“大禍將起于蕭墻之內”,無論王導還是庾亮,當即就明白了,他是在說周勰。王導為人平和,擅長平衡各方面關系,而且雅不愿在江西未定的時候就先跟吳興周氏起沖突,所以連忙擺手,叫王彬別說了——“周彥和事,我自有主張”,我會慢慢地下水磨功夫,逐漸消除這一隱患的,可千萬操切不得啊。

    庾亮冷笑一聲:“但刁玄亮在,周彥和必然難釋乃父之恨。”

    丞相左長史刁協跟周家的仇怨最深,據說他曾經在大庭廣眾之下出語侮辱過周玘——主要是嫌對方門第低——后來把周玘召來調去,導致老頭子被活活氣死,也是他給司馬睿出的主意。因此庾亮才說,你除非罷免刁協,否則周勰的氣絕對消不了,再怎么努力也沒用!

    王導只是擺手,示意庾亮不必多言。王彬見狀,趕緊轉換話題:“是故我等北人,正當同仇敵愾,以鎮定南貉,無論裴文約還是祖士稚,都應當暫且羈縻之——阿兄,裴文約此前請任三郡國守相,大王有何主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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