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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啦，遠隔千山萬水，無論賈疋遇害，還是司馬熾被殺，消息都得滯后好幾個月，才有可能傳至廣陵。這一年的初春，冰雪方消、草芽初萌，春播才剛開始，身在淮陰城中的諸人，大概也就裴該提前知道這些事情，但具體將在幾時發(fā)生，他心里也并沒有數(shù)。一則是前世讀史，對于“年”的記憶很深，但無法細化到“月”，二則也怕歷史已然有所改變，即便千里之外，或許漣漪所及，也會產(chǎn)生稍許的不同呢。

    這一日，身在屯墾地的祖逖遣人送信給裴該，要他前去相會。裴該正好想要仔細巡查一番春播的狀況，看在人力、物力上是否尚有欠缺，因而便帶著甄隨等人，欣然而往。

    屯墾地一片繁忙的景象，粟、麥已經(jīng)開始下種，稻谷還需時日——淮南的氣候相對來說更接近于江南，而與黃河流域有著天壤之別，但在作物的適應(yīng)性上雖然更偏向于種稻，在人們的生活習慣上，則更傾向于食用粟、麥；再加上屯墾者又大多是中原流民，根據(jù)媯昇的統(tǒng)計，其中將近七成來自于司、青、兗，以及豫州的淮北部分，甚至還有不少冀、并乃至幽州人。

    他們在去冬就曾經(jīng)嘗試種植菘菜，也進獻過一車給枯居縣城的刺史大人品嘗。裴該感覺，此菘個小、莖薄，滋味偏苦、不甜，比起前世吃過的北方大白菜，那幾乎就是完全不同的兩個物種啊，但和這具軀體在此世前二十年間食用過的，差別倒并不是太大。總而言之，此物不但可種，還可以擴大耕植面積——終究人不可能只吃五谷為生，膳食纖維和維生素是一定要補充的。

    鐵制農(nóng)具和耕牛，對于屯墾地的開發(fā)起到了相當重要的作用，尤其媯昇立功心切，還特意從家鄉(xiāng)召來了百余名有經(jīng)驗的農(nóng)夫，以及不少的農(nóng)具，北上助耕。因為江南多植水稻，插秧期比較晚，勉強來得及打這么一個時間差。

    這片地域，原本越向南就越是低洼，常年積水，媯昇根據(jù)他在家鄉(xiāng)時的經(jīng)驗，因勢利導，開辟了好幾片水塘，打算種植蘆葦、菰米，并且豢養(yǎng)鴨、鵝，規(guī)劃前景倒是頗為喜人。

    該做的都已經(jīng)做了，接下來便只有寄望于老天，給一個風調(diào)雨順的好年景啦——屯墾地緊靠著邗溝，基本上不怕普通的旱災，但對于澇災和蝗災，這年月的農(nóng)民就沒有什么太好的解決辦法了。

    祖逖陪伴著裴該巡視、游散，走著走著，漸向北去，接近了淮河岸邊。祖逖策馬登上一處高阜，揮鞭指點道：“沿淮有不少良田，若能并吞，將屯墾地延伸至此，相信收成必佳。”

    裴該微微頷首：“都是大田主所有，不易奪也——我正在籌劃良策。”

    祖逖再朝北方一指：“文約，卿來看——此處地勢，較之淮陰更佳，又當淮水轉(zhuǎn)折處，若能于此處筑城，卿遷居至此，與淮陰呈犄角之勢，控扼南岸，則淮東之地都在掌握之中，便不懼北人強渡了。”

    裴該注目良久，緩緩點頭道：“祖君所言是也。然恐非一二年之功……”

    ——他并不清楚，就在祖逖所指點的方位，原本的歷史上，十數(shù)年后便真的建起了一座重要城池，起名為山陽，并將周邊地區(qū)劃入管轄，名為山陽郡，成為東晉、南朝在淮東地區(qū)比淮陰更加重要的防守基地。

    “果如祖君所言，能在此處筑城，可保淮東無虞。然若城未完而敵已至，奈何？”裴該誠心地請問道，“君何以教我？”

    祖逖笑笑：“我正欲與文約詳言，淮上當如何設(shè)防——淮泗以西，直至盱眙、贅其，破釜百塘，往往與淮水相勾連，地勢險狹，大軍不可渡也……”

    破釜塘，古名富陵湖，乃是一系列或隔絕、或連通的小湖群，隋代改稱洪澤浦，唐朝開始，始有洪澤湖之名。不過一開始的洪澤湖并非整片湖泊，面積也不甚大，一直要到北宋紹熙年間，黃河決堤，從此奪淮入海七百余年，才逐漸地倒灌出了后世中國第四大淡水湖泊來。

    祖逖告訴裴該，從淮泗鄉(xiāng)以上，或者從咱們目前所看到的這一區(qū)域再往下游，想要涉渡淮水都不容易，尤其大軍來此，必須經(jīng)過比較長時間的準備工作，建造足量船只，才有可能渡淮來攻。唯一危險的，就是從淮泗鄉(xiāng)直到眼前這段，但是對于淮陰縣城來說，東側(cè)也有邗溝作為天然保障，所以你只需要擔心西側(cè)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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