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勞駕,俺的斷頭飯咧?-《司禮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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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現在,二叔也沒想明白自己怎么會被弄詔獄來了。來就來吧,想著自己反正是要死的人,擱哪不是擱。所以,二叔的心態還是很樂觀的,至少他住的是單間,也是這二十多年來第一次一個人住一間屋子。
呆了幾天,二叔漸漸也習慣了這種無人問津的生活,他也真正感受到了詔獄。
詔獄,并非如外界傳聞的那么可怕,一眼望過去,除了二叔這一間牢房外,其余的牢房都空著。很多牢房的地上因為長年潮濕長滿青苔,墻上也布滿各種綠色的植物。
沒有刑具,也沒有血跡斑斑,更沒有慘叫連連,偌大的詔獄就好像江南的園林,安靜的不能再安靜。
甚至于,二叔的到來還讓獄卒們感到稀奇和興奮,因為打從萬歷二十三年起,詔獄里面就沒有關押過犯人。
盡管聽起來不可思議,但事實就是如此。
李三才的《停罷礦稅自陳疏》中對皇帝這一德政就進行了謳歌,疏中言由宦官提督的東緝事廠門前冷冷清清,那里的用事太監只有寥寥數人,而由錦衣衛執掌的詔獄庭院中布滿青草。
即便是外朝最喜歡給皇帝找麻煩的言官們,也不得不承認當今陛下不是濫殺無辜的君主,和之前的祖先相比,他無疑是最仁慈的一個皇帝了。自登基以來,皇帝對臣子的刑罰止于廷杖,但僅是出氣罷了,并無杖死之意。
只是,也正因為當今皇帝太過仁慈,所以言官們膽量就越發的大起來。
本朝的黨爭何以越演越烈,歸根結底也是皇帝自己的放縱。倘若他有祖父一半的手段和狠心,恐怕也不致于躲在深宮不出了。
讓人無奈的是,皇帝的仁慈和退讓換來的卻是昏君庸君的指責;而那動輒興起大案,給臣子滿門抄斬的皇帝,卻是人人稱頌的明君。
二叔不知道,他是二十年來詔獄的第一個“客人”。
不過知道不知道并無多大關系,入了詔獄想要生還,難度很大。二叔雖大字不識一個,可好歹也在宮中干了二十多年,因而他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活著出去。被抓的時候,楊漣滿頭鮮血倒在地上不動彈,所以二叔以為他已經打死了楊漣。
宮奴打死命官,是沒有活路的。
所以,二叔現在最大的“樂趣”,或者說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提前感受一下死亡。
獄卒們已經不止一次注意到,那個叫李進忠的老伙者吃完飯后就喜歡躺在干草鋪就的地上,然后伸直兩手,跟個僵尸一樣緩緩上抬,之后又舉得筆直高高,再重重落下,爾后兩條腿也是繃的緊緊,眼睛則早已閉上。
一動不動,若不靠近都察覺不到半點呼吸,恍若死了般。
一躺,便是半天。
剛開始時,大體就是這么個動作和過程,等過了兩三天后,獄卒們驚訝的發現這個老伙者給自己加戲了。
二叔哭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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