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而張壽撇下那前后左右都靠不著的錦墩，舒舒服服往上頭一坐，就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即慢悠悠地說：“你之前說我博學多才，那是謬贊了，我呢，只跟著葛老師學過一陣子算學，然后自學了一陣子經(jīng)史，比起那些什么理學大家，經(jīng)學大家，我的學問其實遠遠不足?！?

    “我唯一的優(yōu)勢，大概就在于年輕，而且講課也不拘一格，不循正路。所以者山君你不用擔心我會講什么晦澀難懂的東西，也不用擔心我會考問你什么。畢竟咱們的這點師生緣分應(yīng)該不長，我也沒打算當一個不討好的嚴師。”

    “今天第一堂課，我們來說一說，歷史上那些最出名的質(zhì)子?！?

    禮曹參議那張臉狠狠抽動了兩下，只覺得滿腦門子都是汗，后背心也在瘋狂出汗，結(jié)果卻還不敢去擦，心里卻在拼命地想，大明是不是真的不準備放回者山君——而那樣一來，朝中又會由誰來執(zhí)政，會不會和王氏高麗后期那些大王似的，鬧出一場場重祚風波。

    雖然這次的決定看似應(yīng)該是大王大妃做出的，但大王大妃從前并不干涉朝政，那一定是大王大妃背后的朝臣，大王派別的朝臣，一大堆人彼此妥協(xié)商議之后的結(jié)果。他努力尋找是否還會有足可媲美者山君的人選，而在腦海全部過了一遍之后，他終于放心了。

    應(yīng)該沒有……不對，就是沒有！

    就是這么一走神，當禮曹參議回過神來，趕緊開始仔仔細細聽張壽說的內(nèi)容時，他已經(jīng)錯過了很多。張壽已經(jīng)從一同為質(zhì)的宣太后和秦昭襄王，說到了秦莊襄王子楚，而后又說到了在秦昭襄王為質(zhì)期間生下的兒子嬴政，最后才是燕太子丹。

    而張壽不加評論，直接講故事的方式，也漸漸平息了者山君心中的不安。對于雄踞東方的龐然大物，有很多朝鮮的大臣研究過，學習過，而他這個年紀的孩子，聽到的都只是傳言，怎么也不可能學習到多少別國的歷史。

    光是本朝整理出來的新羅乃至于王氏高麗的史料，包括本朝開國那些年的歷史，就足夠任何一個宗室學到兩眼發(fā)花了。所以，他暫且忘記了自己的處境，聽張壽侃侃而談，從春秋戰(zhàn)國的互質(zhì)，說到漢朝的侍子，然后是魏晉南北朝的質(zhì)任……當然也少不了元朝的留質(zhì)。

    想到王氏高麗諸王幾乎都入質(zhì)大都，到了大明，反而只是入學國子監(jiān)，大明朝廷其實并不太約束眾人所學又或者其他，所以就連被申飭的叔父也能回國登基，者山君就嘆了一口氣。

    說起來，自己的國家開國比大明還要晚將近三十年，可禪讓這種事已經(jīng)發(fā)生了三次。

    當然大明更夸張，從英宗到睿宗，每次奪位都是殺得血流成河?？上啾却竺髂切┕賳T如今至少已經(jīng)俯首帖耳，當今皇帝身為幼主，卻能夠安然在位二十七年?？稍谒膰遥娓冈谖欢嗄?，清洗一次又一次，卻依舊要提防著各式各樣的謀逆和反叛。

    張壽說的這些故事，他是不是可以從中汲取到某些教訓(xùn)？

    者山君這才多大，他就算死命隱藏，那些表情變化，張壽又怎么會不看在眼里？陳永壽捎話時說，實在不行讓他曉以利害就行了，但他卻不覺得一個在宮廷斗爭最復(fù)雜的地方成長起來的孩子，會不懂所謂利害，所以他干脆有選擇性地給人講史。

    而當歷朝歷代關(guān)于質(zhì)子的這些故事暫且講完，他卻詞鋒一轉(zhuǎn)，說起了漢時的推恩令。

    從推恩令，他又延續(xù)到諸子分產(chǎn)，嫡子守業(yè)等等傳統(tǒng)在歷朝歷代的延續(xù)，然后就開始評論古代新羅那種在禮法上會被衛(wèi)道士噴死的通婚。什么叔叔娶侄女，姑母嫁侄兒，最后說到庶孽禁錮……反正他曾經(jīng)從雜七雜八資料上瞥一眼看到的東西，此時全都信手拈來。

    現(xiàn)代人的閱讀量多大？知識面多廣？最重要的是，天馬行空亂侃一氣的本事有多大？

    那絕對不是古人能夠想象的，更不是偏居一隅之地，而且年紀還太小的者山君能夠預(yù)料的。就連一旁陪侍的禮曹參議都聽得目弛神搖，目瞪口呆，更何況是一個小孩子？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