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聽著張壽的聲音，皇帝不禁神情微微恍惚，耳畔隱約傳來了當(dāng)年為自己加冠時，那位太師刻板到甚至有些平板的聲音：“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壽考維祺，以介景福。”

    等他回神一看，就只見張壽已經(jīng)給陸三郎戴上了緇布冠。想到自古以來，天子元服只是加冕，再無二加三加之禮，他不禁喃喃自語道：“就只是用了儀禮中的士冠辭，我還以為張壽會自己想幾句吉語，又或者用會典精簡后的四句祝辭。”

    “阿壽哪有這么空。”朱瑩直接在皇帝耳邊抱怨道，“昨天他還要講學(xué)，之前還有國子監(jiān)九章堂的學(xué)生要教，還有三皇子要教，叔父您當(dāng)他三頭六臂嗎？他根本忙不過來，他只有時間緊急重溫了一下儀禮之中的士冠禮那一篇，依樣畫葫蘆把那些句子都背了下來而已！”

    這種時候，往日很喜歡夸獎張壽的朱瑩，卻是吐槽了一下張壽的臨時抱佛腳。雖說她對冠禮一點(diǎn)都不熟悉，此時光是看這一板一眼的冠禮程序，倒覺得還挺像那么一回事，可她仍然不覺得張壽會一點(diǎn)紕漏都沒有，因此索性事先就說出來，以防皇帝挑刺。

    對此，皇帝嘿然一笑，見劉侍郎和其他來觀禮的賓客都在小心翼翼偷覷他，他那番找茬的話也就順勢吞了回去。他今天特意來，當(dāng)然不僅僅是給陸家那小胖子做面子，也有順帶好好看看這場冠禮的意思。

    要知道，這年頭冠禮早已不復(fù)秦漢時那般當(dāng)成人生中一件絕不亞于婚事的大事來操辦，更比不上唐宋從官場到民間皆行冠禮的普及。如今，只剩下皇家和一部分特別遵循古禮的官宦人家會操辦一下冠禮，至于普通的寒門，走過場的都不多，更不要說平民百姓了。

    比如他當(dāng)初的那場冠禮，因?yàn)槭菤v朝歷代相當(dāng)少見的皇帝元服禮，所以辦得非常隆重。而大皇子和二皇子的冠禮，因?yàn)榛屎筇貏e看重，故而也辦得風(fēng)風(fēng)光光。但是，就他從葛雍以及其他人處聽說的，他父皇睿宗皇帝當(dāng)初那冠禮就很簡樸，英宗皇帝當(dāng)時瘸腿，亦是寒酸。

    再往前的那些皇帝，如不重禮儀的太祖皇帝，給太宗那冠禮就是草草操辦，而高宗冠禮是在當(dāng)皇帝的時候，卻又很隆重，世宗則是平平……至于皇子們，那更是風(fēng)光寒酸各不同。

    至于他為什么突然要來看這么一場陸家小胖子的冠禮，還拿來和自己以及前人的做對比，原因很簡單，他今天又甩給了禮部一樁能讓他們糾結(jié)到無以復(fù)加的重?fù)?dān)。

    十月十五冊封皇太子之后，他打算在接下來的十月十六，為成為皇太子的三皇子行冠禮。而在此之前，他需得先決定應(yīng)該是什么樣的規(guī)模，那一日又請誰來擔(dān)當(dāng)皇太子冠禮的正賓。

    張壽當(dāng)然不知道，今天前來觀摩陸三郎這場冠禮的皇帝，竟然還打著這樣的主意。

    因?yàn)轭A(yù)先沒有過排演，更何況原本只打算面對一些陸家的親友，頂了天就是陸綰的親家工部劉侍郎，因此他本來是沒什么緊張的，但多了個皇帝，他就不得不一面在心里回憶士冠禮中的種種程序，一面留心自己的言行，至少不能太馬虎。

    一加緇布冠，二加進(jìn)賢冠，三加爵弁，祝辭三遍，他一點(diǎn)都沒有推陳出新的意思，用的全都是士冠辭中的原話。就這冠禮的程序，他好容易抽空仔細(xì)研究了一遍，甚至都談不上吃透，還去想什么別出心裁的祝辭，他難道是嫌自己不夠忙嗎？

    “老師，這次你去給陸師兄的冠禮當(dāng)正賓，等他日我冠禮時，你也能來給我加冠嗎？”

    冷不丁地想起三皇子前兩天悄悄問他的話，張壽手中正在給陸三郎結(jié)纓設(shè)簪，用的正是皇帝賞賜的那枚犀角簪子，不由得微微怔了一怔，隨即嘴角一挑笑了笑。而別人看到他這一笑，自然是有人入迷有人醉，有人忌恨有人惱。

    而他自己卻壓根沒在意外間人的反應(yīng)。朱瑩還是說少了一點(diǎn)，他看的不僅僅是《儀禮》，《會典》也去翻過一翻，所以大體也清楚這年頭從上到下各級人等的冠禮是個什么規(guī)格。

    皇帝元服禮，主禮的是太師和太尉，而太子冠禮，大多數(shù)時候不是太子太師，就是其他同級高官，怎么也輪不到他。最重要的是，有一件事是約定俗成的，那就是冠者的年紀(jì)。

    陸三郎這小胖子今年都十七了，三皇子卻要過年才十歲，加冠還早著呢！這又不是皇帝病重又或者幼主登基，需要緊急加冠來安穩(wěn)人心……呸呸，這真是不吉利！看在皇帝對他一向還算可以的份上，他很希望這位天子能夠長命百歲，讓他安安心心享受一下盛世太平。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