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二章 正賓和陪客-《乘龍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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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已經在國子監和興隆茶社接連見過皇帝兩次,但當正式召見的旨意傳到了那國子監附近專門辟給他們這四位受召大儒那宅院時,作為召明書院的山長,岳不凡還是不得不從頭到尾思量了一番屆時應該如何應對,當晚就早早睡下,生怕明日精神不濟。
而次日一大清早,他就起床洗漱,卻還特意在院子里打了一通據說是太祖皇帝遺留下來的太極拳,確信已經神清氣爽,這才去用早飯。召見他的時辰是在早朝之后,而且會派車馬來接,所以他并不擔心會耽誤了。
至于最讓他得意且欣慰的是,因為他到得早,其余三人全都尚未抵達京城,因此他這頭籌算是占定了。而且如今這偌大的地方只有他和兩個學生兩個隨從作為住客,寬敞雅靜,當他裝束一新,穿了一件剪裁得體的天青色儒衫走出屋子時,立刻就迎來了兩位學生連聲贊嘆。
雖然早已過了在意相貌儀表的年紀,但岳山長知道,人靠衣裝馬靠鞍,第一眼印象尤為重要。哪怕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見皇帝了,卻也不會更不能馬虎以對。然而,這種雖說重視,總體卻還算輕松的心情,卻只維持到他登上馬車為止。
因為那車廂中竟然不是空空蕩蕩,而是還有另外一個陌生的中年人穩穩當當坐在其中!
岳山長原本還以為,那是來接自己的某位小官,又或者干脆就是宦官,可看到對方穩坐釣魚臺的姿態,他又覺得不像。帶著幾分驚疑坐定之后,他就只見馬車外剛剛迎接自己的那個銳騎營衛士笑容可掬地對他舉手一揖。
“原本這車是專門接您進宮的,但因為這位豫章書院洪山長剛剛抵達京城,皇上得知之后,就吩咐順道接了洪山長和您一道入宮覲見。”
乍然聽說對面這個長須冷面的消瘦中年人,竟然就是那個上書請求皇帝盡快為大皇子和二皇子納妃,同時還推薦自家女兒賢良淑德,堪配皇長子的豫章書院洪山長,岳山長登時心里咯噔一下,起頭的意氣風發和從容不迫幾乎一下子煙消云散。
好在他也是見識過大風大浪的人,此時竭力維持住了臉色,只是淡淡點了點頭。等到車簾落下,他瞇起眼睛端詳了對方片刻,就笑呵呵地說:“洪山長大名,我早有耳聞,沒想到今天會這么巧在這車里遇上。要說你抵達京城的時間,這還真是算的剛剛好。”
洪山長就仿佛沒聽出岳山長這話中的嘲諷之意,面上同樣紋絲不動,異常冷淡地說道:“我一路坐船而來,漕運繁忙,且走且停,自然比不得岳山長帶學生周游天下走得飛快。只可惜我不能早到幾日,沒有看到九章堂招新,也沒有看到皇上親自蒞臨興隆茶社。”
“天下制度,有的能變,有的不能變,尤其禮法二字,素來是國之柱石。想來岳山長也是桃李滿天下的大儒,不會連這個都不懂吧?”
洪山長仿佛沒看到岳山長那一下子僵硬起來的臉色,一字一句地說:“皇上不能因為一時偏愛,日后給亂臣賊子留下可趁之機!”
“這天下太平,哪來的亂臣賊子!”岳山長哪里肯讓洪山長在言語上占了上風,眉頭一挑就正色說道,“再者,皇上何嘗變了什么制度?應該是這些年來,朝中某些賢達為了一己之私,壞了太祖皇帝的祖制才是!”
洪山長哂然一笑,針鋒相對地說:“太祖皇帝乃是一代雄主,昔日祖制大多乃是雄才大略,不可變易,但唯有一條立嗣……那卻是想岔了。長幼有序,嫡庶有別。此乃從古至今流傳下來的繼嗣之法,歷朝歷代全都用血的教訓證明這是沒有錯的。”
“唐太宗迫父殺兄誅弟,則天皇后不但殺子,還大殺宗室,唐玄宗同樣也是迫父殺子,于是縱觀唐時兩百年,真正安定的日子,不過短短幾十年,其他時候都在內斗。歸根結底,就是因為唐太宗給后代開了個壞頭!我朝至今亦是如此,若不想延續這場面,自當嚴明制度。”
岳山長死死盯著洪山長,難以置信此人竟然會在外間全都是銳騎營將士的這馬車車廂中,如此放肆地談什么立嗣,談什么制度。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才終于冷靜了下來。
“皇上春秋鼎盛,洪山長不覺得自己杞人憂天了嗎?更何況,身為外臣卻貿然提及天家內務,甚至推薦自己的女兒,如今卻又說什么長幼有序,嫡庶有別,你又敢說自己不曾有私心?大皇子之罪,皇上已經公諸于天下,你莫非還在想放太甲于桐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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