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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娘沒好氣地剜了丈夫一眼，見朱涇那張臉依舊陰云密布，她就無奈地說：“我知道，歷朝歷代的天子，要重用一個人的時候，自然會把人捧到云端，要丟人出去頂缸的時候，也會把人貶損到極點，然后只說失察蒙蔽就輕輕帶過。你要是擔(dān)心這個，那就不用說了。”

    見妻子終于領(lǐng)會了自己的意思，朱涇才要說話，就被她那最后一句話給堵住了嘴。

    他頓時大為郁悶，憋了老半天才悻悻說道：“可瑩瑩就要嫁給他了，我怎么能不擔(dān)心？”

    “那阿壽要真的只是在國子監(jiān)中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教圣賢書，低調(diào)到?jīng)]存在感的書呆子，你就真的放心了？他是葛太師關(guān)門弟子，擅長的是算學(xué)，又把那么多人人視作為洪水猛獸的紈绔子弟都收服了，還干出了那樣幾樁大事，你還指望他將來就這么平淡下來？”

    “你信不信，阿壽要真是平淡如水的性情，瑩瑩是不會喜歡他的！你就真以為要找個和瑩瑩互補，清雅到猶如畫中竹君子，不知世俗柴米油鹽醬醋茶的女婿？”

    被九娘三言兩語損得胸悶，朱涇只覺得自己壓根就不該和母親和妻子去交流未來女婿的前途問題——想也知道，當(dāng)初沒等他回來就已經(jīng)把朱瑩終身大事決定下來的她們，看張壽自然是一萬個滿意，人家做什么恐怕都會說好。

    想到南宮儀從滄州回來稟報自己之事，因為家里這段時日的小紛爭，他還不曾和妻子母親提過，他干脆直接拉著九娘避到了西次間里，隨即盡量言簡意賅地對她復(fù)述了一遍，隨即才低聲說道：“所以，張壽既然算學(xué)之外還懂農(nóng)科，為何要貿(mào)然卷入政爭？”

    “瑩瑩的陪嫁，足夠他們一輩子吃用不愁，我現(xiàn)在真后悔答應(yīng)了他把婚期拖到年末！他如果真是為了有財力迎娶瑩瑩而像現(xiàn)在這般，我寧可他窮一點！”

    朱二之前就滄州事也寫過信到京城，九娘大略知道，張壽似乎在各方面都懂得很多，可朱二自己的信都寫得亂七八糟沒個條理，朱瑩又回來得早，很多事情也不清楚，她還是第一次知道，留在滄州的朱二竟然在張壽的支持下，即將要主管那么大的一件事。

    想到這里，她的嘴角不知不覺就翹了翹，隨即坦然看著朱涇說：“我覺得你想錯了一件事。哪怕是算學(xué)和農(nóng)科，也不是單單埋頭就能做好的，該爭的本來就得爭！如果阿壽不是之前一再爭贏了那些詆毀他的人，此次到滄州又和大郎聯(lián)手干得漂亮，怎能有人聽他的？”

    “而要爭贏，一要有自己的班子，自己的實力，二要得到圣心，缺一不可。阿壽的那個班子要脫穎而出，當(dāng)然要去爭，要嶄露鋒芒，這種時候，不打掉幾個老頑固，怎能立威？”

    “你打仗的時候都沒怕過，還怕將來瑩瑩和阿壽一塊沖鋒陷陣？你讓大郎去冒九死一生之險的時候，怎么就沒怕過？兒子女兒一碗水端平，否則你這就是對大郎不公平！”

    朱涇很想說就算長子朱廷芳在這里，說不定也和他是一個心情，絕不希望張壽太鋒芒畢露四面樹敵，然而，面對柳眉倒豎的妻子，再想想外頭興高采烈的女兒，他只覺得朱廷芳哪怕站在他這邊，那也不過是三對二……興許還是四對二。

    毫無疑問，他的母親還有次子，肯定都是站在張壽這一邊的。于是，這位患得患失的一家之主，只能選擇緘默是金，哪怕他心里仍然有些反對。

    而外間的張壽，直到里屋朱涇和九娘的爭執(zhí)結(jié)束，他這才微微松了一口氣。他自然不是順風(fēng)耳，問題是他身后的阿六耳力超群，竟是悄悄把里頭那爭執(zhí)一字一句復(fù)述給了他聽。

    他怎么都沒想到，父子不惜冒生死之險打仗的朱涇，竟然希望女兒女婿能夠平淡安穩(wěn)，或者說，平安是福……甭管朱涇從前如何，這位父親還真是心疼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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