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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朱瑩本來就是愛說笑的性子，張壽也言談自若，于是，不善言辭……或者說并不喜歡多說話，而是更喜歡多做事的朱廷芳不知不覺就被動參與到了各種話題當(dāng)中。等不知不覺到了乾清門時，他就發(fā)覺，自己對張壽最初的那種挑剔意識竟是淡化了很多。

    仔細(xì)想一想，一個從小在鄉(xiāng)間長大的少年，哪怕面對的是閣老當(dāng)中脾氣最好的吳閣老，卻能談笑風(fēng)生，他至少不用再糾結(jié)對方那實在和朱瑩太不相稱的出身了。然而，想要讓他承認(rèn)寒門出貴子，那卻還是不夠。

    往日朱瑩過來，往往都是眼尖的宮人又或者內(nèi)侍看到了跑進去報說，壓根沒人攔，但今天多了吳閣老朱廷芳和張壽，朱瑩也就很講禮數(shù)地陪著一塊等在了乾清門，不消一會兒就只見乾清宮管事牌子柳楓一陣風(fēng)似的迎了出來。

    這位宮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內(nèi)侍如今再也不敢投機了，對著張壽那也是笑容可掬，客客氣氣地把所有人都請進了乾清宮——哪怕按照規(guī)矩，這些來意各異的人應(yīng)該分批覲見。果然，人才剛進乾清宮，他就聽到了皇帝的聲音。

    “來都來了，都不是外人，一塊進來吧！”

    要是換成性格強硬的首輔江閣老，又或者綿里藏針的次輔孔大學(xué)士，聞聽此言少不得會鮮明表態(tài)痛陳不妥，但吳閣老再次發(fā)揮了自己好好先生的個性，卻是笑呵呵地說：“我本來就沒什么要緊事，倒是朱大公子你是剛回京的大將，一會你先說，我也等著聽聽之前的戰(zhàn)況。”

    朱瑩也搶著說道：“大哥回京本來應(yīng)該先公后私的，但他惦記我和家里長輩，先回了家一趟，他一路風(fēng)塵仆仆，回家連水都沒來得及喝一口，所以祖母和娘不放心，我和阿壽就陪他來了。大哥你一會兒在皇上面前可不許輕描淡寫，你說的話我要原原本本稟告祖母！”

    朱廷芳根本還來不及說什么，就被眾人頂在了前面，當(dāng)下只能暗自苦笑。按照他的本意，并不想渲染之前的驚險和困苦，可進入東暖閣之后，他才剛行過禮，就只聽上首傳來了砰的一聲，卻是皇帝直接重重拍了一記扶手。

    “好你個朱廷芳，總算是好端端地回來了！少來虛禮，好好給朕說說，之前你那號稱大敗，而且連人都失蹤不見的那一仗，到底是怎么回事！”

    知道皇帝就是這等脾氣，朱廷芳只能定了定神道：“皇上，臣頭一次出征，全無經(jīng)驗，即便是偏師，原本也是輪不到臣去率領(lǐng)的。但當(dāng)時因為哨探全滅，甚至那些靠近邊墻的牧人，也都翻臉劫殺我軍，甚至還有往塞外走私違禁之物的不法商人里通北虜，軍中一團亂麻……”

    他頓了一頓，見一旁朱瑩死死盯著自己，臉上卻有些疑惑，而張壽則是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一貫笑瞇瞇的吳閣老臉上也沒了笑意，他就知道，妹妹固然還沒反應(yīng)過來，但張壽和吳閣老卻分明已經(jīng)猜到了什么。至于皇帝……那張帶著淡淡笑容的臉，他從來沒看透過。

    輕輕吸了一口氣，他就沉聲說道：“父親召集麾下眾將議事，發(fā)現(xiàn)山頭林立，全無戰(zhàn)意，便暗地交給我一個任務(wù)。讓我假裝受不得激將而立下軍令狀，然后帶兵出征，實則……實則作為誘餌。”

    朱瑩頓時渾身冰冷，臉色煞白。她以為自己會大聲怒喝，爹怎能這樣狠心無情，可話語卻噎在喉嚨口說不出來，直到覺察到有人輕輕握住了她的手，她側(cè)頭看到那是張壽，這才覺得身上漸漸有了些溫度。

    而吳閣老也沒有說什么趙國公膽大之類的評論，而是完全保持了沉默。而皇帝忍不住用手指輕輕敲著扶手，好半晌才嘆了一口氣道：“你爹多年不曾掌兵，再加上之前大同總兵雖然被罷官，麾下故將卻是盤根錯節(jié)，也難怪他居然把主意打到了自己的兒子頭上！”

    皇帝說著就霍然起身，繼而直接走到了朱廷芳面前：“慈不掌兵，這話固然不假，但你爹他也不想想，就你這么一個成器的兒子，等你二弟磨礪出來，卻還早得很！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他怎么辦？趙國公府怎么辦？他想過你祖母會如何傷心嗎？”

    朱廷芳微微低下了頭，隨即沉聲說道：“父親說，去冒險的并不僅僅是他的兒子，還有其他人的父親，兒子，兄長，弟弟……他既然拿別人的命去拼，去賭，總不能卻讓自己的兒子呆在安全的地方。而除卻我之外，他帶來的其他幾位將軍都有各自的作用，不能大材小用。”

    再次頓了一頓，他的聲音又低沉了少許：“他還說，相信有我領(lǐng)兵的話，至少能保證敗而不潰，能讓更多的人活下來。畢竟，這次不是誘敵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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