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雪未融，新雪又落了下來，在空中隨風四下里飄揚，如一團團潔白的棉絮一般，密密麻麻，撲天蓋地，似乎無窮無盡，在大雪驟降之下，溫度卻反而比先前還提升了一些，沒有了那徹骨的寒意。

    暮色之中，在得知金軍離己方已經數里之遙后，已經整頓好兵馬，人員也休整完畢的合不勒立刻帶著一眾蒙古騎兵上了馬，吃飽喝足的他們再次恢復了草原漢子的野性，一個個狂野的目光里透出凜冽的殺機。

    也幸好天降大雪，使得那些鷹隼失去了作用，否則練瑤川還在思量怎么將那些不住在四周盤旋的鷹隼擊落，否則若是被蕭云齊窺探到了這邊的虛實，若是不追過來，自己這邊的布置也就全都失去作用了。

    不過對于這點，練瑤川也早有算計，大金這次在自己的京都吃了這么大的虧，無論如何不會善罷干休，而經過韓宣的簡單介紹，他已經算準了蕭云齊必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否則等自己這邊真的逃脫了，又或者被龍虎大王趕上來，也就沒他什么事了。

    至于在練瑤川授意之下陪著黑風鵲設置陷阱的鄧申等人，雖然大半按照他所說的設置了頗多陷阱，但其中一少部分卻出自黑風鵲之手，殺傷力如何暫且不說，但只要搞得敵軍慌亂起來，再配合蒙古騎兵的恐怖戰力，倒是有一多半的可能一舉將蕭云齊打殘。

    “好，第一批準備入山，到里面接應我們，鵲姑娘你在前帶路，防止我們的人觸發陷阱，清風，你與我和大汗率百騎精銳留下壓陣，好誘敵軍追蹤！”練瑤川雖然先前已經跟眾人都有所交代，但到了眼前，還是有些拿不準，再次不厭其煩地吩咐道。

    黑風鵲沉著地答應一聲，帶著先一步撤離之人避開標注了的陷阱位置，往山里面緩步行去，在她的身后，秦靈漪被肖籮離牽著，小心行走，戴冰宇環視四周，地界倒是頗為空曠，只是雪面之下，誰也不知道藏著什么危機，所以也不敢亂走。

    倒是那些蒙古兵起初還有些不以為意，直到一匹戰馬因沒有牽好踩上了什么，被數支從頭頂樹從而降，卻遠比普通箭矢粗長許多的利箭射成了篩子一般，那些蒙古兵才一個個收起了心思，在也圖的收攏下，謹慎前行起來。

    以前的練瑤川，只擅長于單兵作戰，是那種瞄準目標，辛苦潛伏之后，力爭達到一擊必殺的目的，好完成任務，可是到了這戰亂遍地的大宋，靠自己的力量已經無疑于癡人說夢，因此，他才會在飽嘗戰禍之苦后，不遺余力的救下了盧清風等人。

    雖然說現在練瑤川聚集起來的力量還十分薄弱，卻也有了一個最初形態，假以時日，憑借這些武力不弱的漢子，一定能拼出一場造化，只是這個時日需要拿人命去拼，拿鮮血去填罷了。

    “練老大，大戰在即，你還有沒有什么要跟我們說的！”種離落擦拭著自己手里的兵刃，鋒利的刀刃上落滿的雪花被消融，化成滴滴水珠，等他抬起頭，已經是戰意昂揚，見黑風鵲等人已經收拾妥當，木屋里也已經倒滿火油，望著那些整裝待發的蒙古兵，突然喝了一嗓子。

    “能走到現在，你已經很讓我意外了，不過后面只會更艱辛，但我想說一句，從我叛遼來到大金，還從來都沒有這么痛快過，若我死了，你就將我隨便找個地方埋了好了！”韓宣也走到練瑤川跟前，眼望蒼穹，心中竟是莫名平靜，絲毫沒有大戰將起的緊張，就連韓宣自己也有些意外，當下輕輕一笑，看了眼練瑤川說道。

    “國破家亡，從大金鐵蹄逞兇起，就已經注定了彼此不死不休的結局，如今我們能順利逃出上京，已經是天大造化，雖然眼下依舊在大金的層層包圍下，但若想要拼出一番將來，必定有一場死戰，告訴我，你們怕不怕？”拍了拍韓宣的肩頭，練瑤川心中卻是升起無盡豪氣，望向盧清風和種離落等人，默默的開啟了鼓舞之陣。

    滿天雪花飛落的夜幕之中，練瑤川卻突然看到一道無法言喻的陣盤在虛空閃現，接著炸裂開來，化成一團團細微的青色陣圖，沒入了每個人的眉心，盡管先前在了解鼓舞之陣時已經知道陣法啟動需要配合鼓舞士氣的語氣，但并不怎么擅于言談的他還是存了一絲疑惑，直到那陣圖光華閃爍之后，每個人臉上都滔起無法抑止的戰意，這才微松口氣。

    “戰，怕他作甚！”

    “老子不將金狗頭顱扯下來，就不配當宋人了！”

    “我們草原漢子從來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寫！”

    “殺光金狗！”

    “……”

    令合不勒和趙云霓等人沒想到的是，練瑤川那番并不怎么激昂的話語之后，下面的那些蒙古兵和種離落等人卻士氣高漲，一個個如猛獸一般，一副面對數倍于己方的敵軍都敢沖上去的架式。

    “莫名其妙！”就連趙云霓都有種想要持刀狂殺一場的豪氣，微微皺眉，輕哼一聲后，看向了旁邊的幾名隱龍衛，見他們也一副恨不得立刻提刀殺人的舉動，越發不解，此時，在他旁邊，除了戴冰宇因要護送秦靈漪在第一批人員之中，其他隱龍衛俱在其列，本來練瑤川也準備讓趙云霓先撤到山里，卻被拒絕了。

    “本汗就喜歡死戰，好了，準備迎敵吧！”合不勒也深深看了一眼練瑤川，心中戰意高昂，揮手之間，霸氣盡顯，接著將蒙古彎刀抽出，朝天一舉，四周那些蒙古騎兵也紛紛高舉腰刀，雖然沒有高聲斷喝，卻依舊有種濃郁的殺伐之氣，令天地皆驚。

    “嘀，宿主已啟動鼓舞之陣，因是基礎法陣，時間為半個時辰，范圍為宿角周圍百米之內！”練瑤川感受著周圍人的無窮戰意，聽著陣法系統在腦海響徹的聲音，一番思量，覺得半個時辰也差不多了，足以應付第一波的金兵，作了個手勢之后，一百余人，按原先商量那般四下隱藏了起來，頃刻之間，四周只剩下了雪落風吼之聲，以及那越來越近的馬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