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八月十二日,即趙將廉頗夜襲胡潛、彭質二將后的次日,他派遣五百名士卒進入雞澤,尋找趙王何的蹤跡。 至于廉頗如何知曉趙王何就在雞澤境內,這事其實很好猜測,相信只要看到胡潛、彭質二將駐軍在雞澤的西側,且多次派兵到雞澤境內搜查,廉頗當然能夠猜到一二——更別說他還從俘虜的代郡軍士卒口中證實了這一點。 當日下午,廉頗派入雞澤境內的士卒,便與李躋所率領的士卒碰到了。 李躋大喜過望,連忙去見廉頗。 李躋乃是奉陽君李兌的嫡子,而廉頗正是李兌麾下的行司馬,他當然認得李躋這位大公子,而李躋,自然也認得廉頗。 可能是劫后余生,待李躋見到廉頗時,他很是激動地握住了后者的雙手,感激地說道:“廉司馬,您是真正膽魄與仁義兼具的猛士,若李躋以往有什么得罪之處,還望司馬多多見諒。” 見李躋如此放低姿態,廉頗微微有些不適應。 廉頗乃晉陽縣一帶人士,出身嬴姓廉氏,屬嬴姓的分支之一,其祖輩很早就在晉陽居住,可以說是最最土生土長的趙國人,其家族的歷史,恐怕可以追溯到三家分晉前后趙氏被逼到晉陽縣的那段期間——簡單地說,即是追隨趙襄子保護了趙氏,等同于開國元勛望族的程度。 后來,趙國將國都遷到了邯鄲,但廉氏一族依舊還在晉陽縣居住,屬于是當地的名門望族,亦屬于“舊貴族派”的一員,是故在幾年前,奉陽君李兌才會任命當時年僅二十幾歲的廉頗出任他麾下的行司馬,這也是變相地拉攏廉氏一族。 然而,廉頗雖然勇武,但為人處世卻有點我行我素,與人相處完全看是否看得順眼,否則,無論你身份地位再尊貴,廉頗也不會將你放在眼里——總而言之,也是一個比較難相處的人物。 因為性格的關系,廉頗雖然也是出身名門,但在奉陽君李兌麾下卻沒幾個交好的朋友,甚至于,有時候李兌、李躋父子也覺得這廉頗挺煩的,誰讓廉頗做事素來我行我素呢。 比如昨晚夜襲胡潛、彭質二人,據李躋事后所知,廉頗只是作為先鋒軍提前一步至此,奉陽君李兌并沒有授予他即時與公子章麾下兵將開戰的命令,但是昨日,廉頗在其斥候打探到胡潛、彭質二人駐軍在此的情報后,不顧其麾下士卒長途跋涉而來,果斷地下令夜襲,絲毫沒有考慮過倘若夜襲不成該怎么辦。 作為主將,若手底下有這種擅做主張的部將,相信也是感覺挺頭疼的。 不過此時此刻,李躋對廉頗非但沒有半分反感,他反而慶幸于廉頗的果決。 尤其是當他得知昨晚廉頗斬殺胡潛、重傷彭質的戰績后,心中更是暗暗慶幸,慶幸于此前終究沒有將這個不服從上令的軍中刺頭剔除,讓其滾回晉陽。 在一番由衷的感激后,李躋這才稍稍平復了心神,詢問廉頗道:“廉司馬,你手中有多少兵卒?不知家父與安平君的軍隊幾時能趕到這一帶?不知他們又召集了多少兵力前來援助?” 廉頗不動聲色地將手從李躋的手中抽了回來,甚至于有些不適在腰后擦了擦。 別看李躋是李兌的嫡子,而廉頗則是李兌麾下的將領,但廉頗與李兌、李躋這對父子,那可沒有多大交情。 在沉思了一下后,廉頗平淡地回道:“安平君與奉陽君召集了多少兵卒,廉某并不清楚,也不知他們幾時能率軍抵達,粗略估算,不是明日就是后日。至于廉某麾下,廉某麾下原有五千左右,但途中大概有四五百兵卒掉了隊,大抵仍有四千五六百左右……” 聽聞此言,李躋心中亦有了個大概,趕忙對廉頗說道:“如今君上就在雞澤境內……” 廉頗心說這我當然知道,否則我派士卒到雞澤境內尋找做什么? 不過李躋的意思他的明白,他點點頭說道:“在下可以再撥給公子五百兵卒,公子且回雞澤迎接君上,至于在下,則命人在這一帶布防,防止公子章的叛軍來襲。” “如此甚好!”李躋歡喜地點了點頭。 其實這會兒,李躋亦是饑餓、疲倦不已,恨不得在廉頗軍中吃飽喝足后美美歇上一覺,但考慮到趙王何還在雞澤境內,他縱使再累再困,也只能咬牙堅持。 倒不如說他對趙王何有多少忠誠,他只不過是為了邀功罷了——功勞就在眼前,若他傻傻地將其放過,那他也不配作為李兌的嫡子了。 于是在雙方商議定之后,李躋胡亂吃了些廉頗軍中的干糧,喝了幾口水,旋即便帶著五百兵卒再次返回雞澤境內,將趙王何、信期、陽文君趙豹、趙平等人都接了出來,與廉頗匯合。 曾記得,當信期與陽文君趙豹保護著趙王何逃入雞澤時,身邊尚有兩千余士卒,然而只不過短短六七日工夫,待趙王何等人此番再走出雞澤時,身邊卻只剩下寥寥三四百士卒,且這些士卒無不面黃肌瘦、虛弱不堪。 其余的士卒,除了被雞澤境內的沼澤吞沒,死不見尸,或者因為食用了有毒的野物與飲水中毒而死,就是在被逼無奈投降了公子章一方。 而相比較這些士卒的悲慘遭遇,趙王何所經歷的折磨,算是這些人當中最輕的,畢竟忠心耿耿的信期自然不會短缺了趙王何的食物與飲水,那些僥幸在沼澤地帶捕捉上的野味,在讓士卒試毒之后大多留給了趙王何,且趙王何的飲水,信期亦專門囑咐百名士卒采集露水。 相比較忍饑挨餓,趙王何更多的,還是受到了內心方面的沉重打擊。 比如肥義的事,比如蒙仲的事,再比如趙主父與公子章等等。 正因為這些打擊,雖然趙王何這些日子并未短缺食物與飲水,但乍一看還是顯得精神萎靡。 “臣乃奉陽君麾下行司馬廉頗,拜見君上。” 當日傍晚前后,待趙王何眾人逃離雞澤,與廉頗匯合之后,廉頗親自前來拜見趙王何。 “此番多虧卿了……”趙王何點點頭,用感激的目光看著廉頗。 可能是為了表達心中的感激,也可能是為了拉攏廉頗,李躋在旁提及了廉頗昨晚的赫赫戰功:“君上,您恐怕不知,昨日廉司馬夜襲胡潛、彭質那兩個叛將的營寨,以寡破眾,親手斬殺了胡潛,且重傷了彭質……” 聽到這一番話,趙王何心中很是驚訝,驚訝說道:“奉陽君麾下,竟也有這等年輕的猛士。” 說罷,他上下打量著廉頗。 說實話,廉頗今年二十九歲,雖然正處于人的巔峰時期,姑且也算得上是年輕少壯的將領,但這也要分跟誰比。 如果跟陽文君趙豹那些人比,廉頗自然是年輕,但若是跟另外一位——跟趙王何因為“年輕”這個詞而聯想到的蒙仲相比,廉頗就談不上什么年輕了。 『蒙仲……』 一想到蒙仲,趙王何的心便不由得沉了下來,甚至于有些隱隱作痛。 蒙仲與他年紀相同,且二人聊得頗為投機,再加上趙相肥義此前的舉薦,這使得趙王何一度將蒙仲視為自己將來的肱骨近派——用肥義的話說,待他老死后,蒙仲將會接替他,抗衡來自安平君趙成、奉陽君李兌等舊貴族派的壓力。 然而沙丘事變的當日,在那日的深夜,蒙仲回覆信期時那冷漠的言辭與態度,卻讓趙王何感到深深的失望,甚至于,隱隱有種遭到背叛的感覺。 想到此事,趙王何對于自己逃出生天的歡喜,亦不禁減淡了幾分。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