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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這一摔,趙渚的臉就由背對殿門,轉為了正對殿門。
他低著頭,一會看一眼椅子,一會看一眼地面的磚塊,一會又看一眼自己的手,一雙眼睛跟著頭轉來轉去的,并沒功夫有留意其他。
然而顧延章得了這個機會,卻已能將對面的動作并情形盡收眼底。
顧延章不是兩府重臣,只在新皇登基時離得近些看過趙渚一眼,后來大朝會也好,朝會也罷,天子總是高坐于上,不多時便退了,由著張太皇聽政,是以也沒什么機會見得清楚。
此時他細細看了,方覺得這新天子五官單獨拆開,都十分端正,可不知怎的,拼在一處,卻讓人覺得看著有些別扭。
其人兩眼眼距離得極近,額頭高高凸起,眼神里頭說不上來是個什么味道,好似是怯生生的,又好似有些兇意,再仔細一看,那股兇意變淡了,又顯出一股呆氣來。
天子鬧了這許久,后頭的小黃門們終于圍了上來,或去撿起鞋襪,或去扶椅子,另有去把他架起來放回椅子上頭的,動作俱是十分嫻熟,顯然不是頭一回這樣做了。
一旁已是有人捧了新襪子來,給趙渚穿了,又給他重新將鞋子罩了上去。
沒有人擋著,桌面上擺著的紙也露了出來。
那紙的右上角寫了幾個字,因離得太遠,看不清寫了什么,而在紙頁當中,卻是能瞧見已經被涂得滿了。
那涂上去的有一灘一灘的墨跡,有亂七八糟的線條,有用筆櫝出來的墨塊,俱是沒甚樣子。而那竿被趙渚扔下的筆也躺在紙上,筆端的毛已經被搗得橫七豎八,筆桿都快露了出來。
更可怕的是,做了這些事,被一群人圍著穿襪穿靴,又有黃昭亮站在一旁,趙渚卻好似什么都沒有看到一般。
黃門托著他的腿,他的腳丫子就張牙舞爪地撐著,不肯給穿襪子,眼睛里頭毫無神采,只狠狠甩著手,蹬著腿,把頭轉來轉去。
顧延章看得心中發寒。
時隔太久,他只知道自己少時極為調皮,可往前延到六七歲,當真不太記得其時是個什么模樣。
然而無論如何,也不會像趙渚這般。
他近些年接觸過的小兒并不算多,卻也不少,除卻大柳先生家的孫輩,同僚、同年家中的小兒,便是添上被溺愛長大,總纏著清菱不放的張待,有一個算一個,都與趙渚截然不同。
“陛下。”等到天子重新穿好了鞋襪,又坐得正了,黃昭亮才重新站回了他身邊。
“今日要寫五十個字。”他說道。
五十個字,對于一個六歲的小兒來說,并不是什么難事。
黃門換上了新紙與蘸飽了墨的新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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