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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太后叫了趙鐸一聲,問道:“大半夜的,你不回去,來文德殿做甚?”
趙鐸心中一緊,脫口道:“母親怎的又問這話……兒臣方才已是說過,因二哥今日大殮,兒子心中實在難過,想到近日宮中、朝中事煩且多,怕您顧不得休息,更怕您心中念著二哥,至于憂愁傷身的地步。”
他說到此處,瞳孔之中微微泛紅,其中略帶光澤,竟是仿佛有了淚痕,口中頓了頓,復才啞聲道:“兒子實在放心不下,便想著過來看看母后……”
以張太后的身份,著實不需要拐著彎說話,便擰著眉瞥了他一眼,道:“你果真是放心不下我,還是放心不下旁的東西?你三哥今日同你同進同出,怎的你絲毫無事,偏他就這般模樣?”
趙鐸睜著眼睛,又不敢回話,又不敢不回話,過了半日,方才小聲道:“母后這是什么話……兒子……怎的聽不明白……”
他看了看不遠處的幾名太醫,復又將聲音壓低了些,道:“母后,三哥不曉得從哪里聽了旁人的胡話,竟是輕信,拿來污蔑兒子……”
張太后皺著眉頭道:“他證據確鑿,你還說是污蔑?你半句話無法反駁……”
趙鐸忙叫屈道:“母后,兒臣冤枉!兒子頭一回知曉這些事情,只覺得莫名,震驚之下,又不曾做過,如何弄得明白,又如何能反駁?”
又道:“兒子現在只盼三哥快些醒來,早早與我當著母后的面對質,方才能洗清我身上冤屈,又怎會……難道我竟不知曉,若是三哥當真出了事,頭一個要緊的便是我嗎?”
雖然礙于不敢發聲,怕引得旁人聽到,趙鐸這一回少了幾分氣勢,可他此番話確是真情實感。
自從上回被吳益在殿上彈劾他私通敵國,于延州暗設榷場,又截留礦產,趙鐸便被無數雙眼睛盯著,他只恨不得將頭埋到地底下,越低調越好,又怎的會在這當口行此蠢招?
趙鐸解釋了半日,見張太后面上仍然十分難看,心中百口莫辯,不知該要如何是好。
實在是不湊巧。
他又是悔恨,又是惱怒,一時想如果今日自己沒有來文德殿,是不是這黑鍋就不會栽在自己頭上;一時又想,幸而自家得了消息,趕了過來,否則就任趙颙在此對著太后胡說八道,還不知道會將事情說成什么樣,屆時對方出了事,說不得,事情還是會被栽贓到自己頭上。
什么偷賣武器與北蠻!
什么私運食鹽、酒水!
什么勾結敵國,將延州拱手讓人,意欲從中獲利!
這些話,趙颙那賤種,竟是也說得出來!
偏偏他還不知道應當如何反駁!
自家手下確實有人與北蠻做了買賣,兩國交易,不賣酒水、鹽鐵、絲茶,還能賣什么?!
可他又確實冤屈,當日在延州府與北蠻同乘一條船的,又不只是他一個人,邊境的駐兵也好、衙門也罷,幾乎沒有不插手其中。吃肉一起分了,怎的現在挨打的,偏只有他扛著?
況且自家好歹也是堂堂正正的皇子皇孫,吃飽了撐著了,才會將延州拱手讓人,才會偷賣武器給北蠻!莫說他沒有那個必要,也得他有那個膽子,有那個能耐才行啊!
那樣一個重兵駐扎的大州,多年戰事不休,當中權力盤根錯節,自家一個遠在京城的藩王,怎可能說賣就賣?
想到這一處,趙鐸忍不住看向了躺在地上的人,一時之間,恨不得沖上去扇上兩巴掌,把他給打醒了,再好好問問對方意欲何為。
倒得這樣湊巧,叫他無論怎樣應對都不合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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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德殿外,崔用臣已經滿頭大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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