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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如據說根據李程韋的供認,刑部已查得李家從前兩名仆婦嫌疑甚深,并開具海捕文書,也配了畫影圖形,正四處張榜,欲將那二人緝拿歸案;
另又有其余人做佐證,說那兩名仆婦從前與李氏有隙,或曾因過被罰,或被借故叱罵,還有欲要給兒子贖身卻未得同意的——連殺人的動機都幫著找好了。
三個案子都已轉交大理寺,旁人不得插手不說,連確切消息都得不到幾個,提刑司上下也只能干等著。
胡權審案多年,自然知道能在這樣短的時間內,將所有首尾都收得如此干凈,必是已經早早做好了準備,大理寺中少不得還有幫著接應的,一時只覺得萬念俱灰,前路盡斷,連衙門也不想去,也不愿回府,早已急得嘴角都起了燎泡。
他見顧延章氣定神閑,仿佛并無什么大事一般,忍不住去問是否有了法子,誰料對方卻是搖頭道:“事到如今,著急也是無用,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
簡直氣得胡權牙癢癢。
等他再回府見得妻子,更是實在恨不得要休了她才好。
且不說這一處胡權急得團團轉,大理寺慢悠悠審著三個大案,朝中為著新皇人選爭執不休,日子卻還是一天天的往下走,轉眼就到了趙芮入殮。
依太祖故事,為社稷計,以日易月,先皇過世,新帝不用守足三年孝,而是三日聽政,十三日小詳,二十七日大詳。至于道中節度、防御、團練使、刺史、知州等,俱都不可離任赴闕,州、軍、府滿三日即可釋服。
自太祖始,晉皇帝便不喜大葬,趙芮的父親還曾特地留下過遺詔,要求后人給自家修皇陵必須“毋過華飾”,到得趙芮當皇帝,許多年里,幾乎沒有太平的時候,不是打仗,便是天災。他平日只曉得省吃儉用,連活的時候日日睡覺的福寧宮都舍不得花錢修繕,自然更沒工夫去管自己的皇陵了。
趙芮走得倉促,偏還沒有子嗣,連個主持山陵禮的人都找不到,旁的停靈、下葬都能拖一拖,過個半載也沒關系,實在不行,一年之后再下葬也只是傳出去略有些難聽而已,多少還能過得去,可入殮卻再不能拖了。
因新皇人選尚在爭執之間,不曾落定,便暫由張太后主持,在延慶殿大斂。
這日天還沒亮,顧延章就身著喪服進了宮,按序聽命行禮就列,在延慶殿中從天黑守到天明。
他官品并不高,只站在殿門偏后的位子,聽得遠處禮官唱儀,見那一具大大的棺槨擺在殿中,只覺得人生莫測,難以捉摸。
三年多以前,他初次入京見得天子,跪坐在案前行書作文。彼此的趙芮雖然稱不上年富力強,到底還算康健,幾年之間,兩人雖然見面的時間并不多,可對方對自己的看重與期待,雖未明言,卻是彼此都心知肚明。
趙芮登基數十載,不曾開疆辟土,也沒有折騰出什么大事,可在位期間,確確實實一心為民。眼下這一個“碌碌無為”的皇帝便躺在棺槨之中,只有濟王、魏王兩人在靈前跪著,又有張太后站在一旁。
顧延章心中難過,腦中盡是趙芮音容,實在覺得胸中堵得慌,只曉得跟著禮官的唱喝跪拜、起叩。
等到儀式完畢,百官依序出殿入席,內侍便一一上了酒菜。
張太后只是賜宴,卻是不曾出席,只有濟王、魏王代為主持。他二人坐在上首,分據左右兩張桌案,見得百官俱已到齊,便同時舉杯祝酒,各自先飲一杯。
得了他二人先行,殿中官員才同飲一杯,開席吃飯。
今日人人都一大早入宮,走動、起拜不停,沒有一個是不餓的,縱然那飯菜看上去叫人半點胃口也沒有,眾人還是將就著撿那看著能抵肚子的吃了些。
等到一席吃畢,已經天都黑了,百官又依次出宮,候在宮門外等著前頭人騎了馬走,再等自家的隨從打著燈籠來尋。
顧延章別有心事,他不愿出去同外頭那一干人等擠來擠去,只想著今日延慶殿中棺槨里的趙芮,不免有些郁郁,便與同僚告了個罪,落在最后,朝外慢慢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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