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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頭便是一通七嘴八舌的議論。
一個說:“你管他中不中用,寫了總好過不寫!左右朝廷派他去哪里做官不都是派,怎么就不能去咱們吉州了?”
一個說:“咱們家里頭才遭了災,又荒又旱的,估計過兩年又要有澇了,照他們讀書人的說法,那叫‘什么廢什么興’,顧通判在贛州治了水,修了渠,正正有經驗,怎么就不能去咱們吉州了?”
又有人道:“別說了,吃了滿嘴虧,吉州這幾年簡直是造了孽,都說有補有損,損了這樣多,總該給咱們補補了罷?叫我說,就該把顧通判給了去咱們州中,才算是今次老天爺也開一回眼?!?
一個營地少說也有一二十號人在里頭歇著,統共加起來,也不識得一籮筐大字,便群情激蕩地談起了要回去哪里尋識字的秀才公來寫那一份萬民請命書。
這個說某某縣的某某得過縣令夸,那個說還是要吉州城里頭的某某某,聽說都進京考過兩回省試。
有人一拍大腿道:“何苦要回去尋?就地在贛州城里頭找不就妥了?打聽一會,州學那些個秀才公,誰字寫得最好,咱們就湊了銀子去請他寫,寫了再找人按指頭——這個好找罷?”
一營都是轟然道:“哪里要找,回去說一聲,就說咱們要請顧通判去吉州做通判,不用想,肯定個個都插著來按指頭,還要找!你怕不是挖土挖傻了罷!”
有人便接道:“呸,作甚要當通判,來吉州自然是當知州!你看他在贛州都累成啥樣了!來咱們吉州,叫他做知州,也不用干這樣多的活,如今日日都要往村里頭營里頭跑,聽說明年就要二十了,連娃都還沒有生出一個來!我二十的時候,大的那個都能挑水澆菜了!正該去咱們那一處把娃給生了,以后再好好做個五年八年的官!最好就住著別再走!”
唾沫橫飛,指點江山,好似他也姓趙一般。
有人小聲提醒道:“好似做官只能做三年的……”
沒有人理他的忠言逆耳。
一應壯丁在此處說得煞有其事,只差幫著把“顧知州”兒子女兒的名字都給取好了,營地之外,來送飯食的贛州百姓卻是個個氣得七竅生煙。
好??!收了你們在此處,好吃好喝供著,修福壽渠又不是不給錢米,你們居然還想要來挖墻腳了?!
那老頭站在前頭,本就擔心以后沒人去管安樂廬,自己要流落街頭,病死餓死也沒人管,聽得里頭這般算計,哪里能忍,當即踹開那一扇破破爛爛的門板,一沖進去,也不看人,就將手里頭的飯盆一丟,口中吼一句:“殺千刀的吃里扒外!”
也不管自己說的究竟對不對得上意思,已是一擼袖子,幾步往人群里頭撞,逮著方才聲音最大那一個,就沖著他廝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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