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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時修手中持著笏板,站在隊列的后端,一只將要踏出去的腳,懸空了半日,也沒找到機會往外伸。
就在他的右前方,才從延州回朝詣闕的通判鄭霖,正站在大殿當中,聲音響得幾乎要沖上殿梁。
“楊奎在延州數載,大奸似忠,禍國殃民,專權自任,一州上下,士夫沸騰,黎馬騷動,敢怒而不敢言!”
“其人縱兵擄掠,倒行逆施,不仁不義,貪污受賄,以權謀私!其麾下保安、平戎二軍,以楊奎馬首是瞻,只知有楊奎,而不知有天子!其部陳灝、周青等人,與楊奎沆瀣一氣,無異鷹犬!”
對著天子,對著滿朝文武,鄭霖一手持著奏章,卻是幾乎不用看文字,便滔滔不絕地罵道。
他列數了楊奎的二十余條罪狀,彈劾其在延州插手茶、馬、布市,擅動礦山,收受賄賂,把朝中軍將當做私兵。
“……其人好大喜功,貪功冒進,廂軍援軍死傷大半,民伕百姓怨聲載道,而未能盡勝北蠻,而今我朝退而蠻兵主力尚存,尚未知其后何時范境,全系楊奎一人妄為而致!”
鄭霖一面罵著,頭上的青筋綻起,眼睛通紅,一副半瘋狂的模樣。
他已經當庭怒斥了半日。
鄭時修聽得沒頭沒腦,不由得轉過頭,與一旁的御史臺同僚對視一眼,兩人都是莫名其妙的表情。
——“這又是什么情況?難道這延州的通判鄭霖,是要想入御史臺了嗎?”
御史臺的執掌乃是“糾察官邪,肅正綱紀”。
楊奎在延州數年,鄭霖早不上折彈劾,晚不上折彈劾,偏在此時,待得北蠻戰事一畢,楊奎告病不朝,突然借著回京之時,當殿發狂,數出了其人在延州的二十余條大罪,攀咬得比御史臺還要兇橫。
鄭時修實在是有些看不懂了。
“楊奎其罪當誅!”
鄭霖的聲音又尖又利地回蕩在文德殿中。
大晉每日的常朝,天子多不出朝,從前是范堯臣押班,范堯臣罷相后,因為孫首相年老體邁,自然沒辦法每日出朝,只能轉由次相黃昭亮代為主持。
所謂每日常朝,并每十五日、百官俱朝的大朝會,其實都是禮儀性質的儀式,并沒有太大的意義。
真正能決定什么重大舉措,或是商量重要朝事的,一般都是在朝會之后,政事堂、樞密院的重臣們轉去崇政殿,與天子單獨商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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