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一到貴陽城,張家的人就聽說了韋業被殺的消息,心中不免生起幾分兔死狐悲的悲涼。然而,此時此刻他們又能怎么樣呢?他們搬離銅仁,不僅僅是懼怕,也是一種表態。
幾百年的苦心經營啊,根系之繁之深,恐怕任何人也挖之不絕,唯有把這棵大樹連根拔起,它遺留于土壤中的那些扯斷的根系才會漸漸枯死,或者漸漸生長成為一棵獨立的植株。
張家主動遷徙,才能讓葉小天和于珺婷放心,放棄任何可能的對他們的追殺迫害。張氏后人到了貴陽,來得無聲無息,根本沒有人注意到他們的到來,準確地說,是上層權貴們沒有人注意到他們的到來,哪怕是那般龐大的一支車隊,足足數百輛牛車騾車,數千口人的到來。而宋英明只帶一二十名鐵血侍衛,風塵仆仆地趕到貴陽城,卻僅僅在小半天的功夫內,就已無人不知。
自從宋曉語當街殺人,他們就知道,一場大人物之間的博奕,將要在貴陽城展開。而這場博奕的雙方操盤手,就是宋英明和葉夢熊。宋家天刀,雖然是年青一輩中的翹楚,可讓他對奕葉巡撫,資歷尚嫌不足。
宋英明到了貴陽城,居然連他的別業都不去,一陣風般徑直沖向撫臺衙門。而葉夢熊做的也絕:不見!
即便是四大天王世家中的宋氏家主,登門求見他也不見,理由是尚未做終審之前,他身為主審,不宜私唔犯人家屬。
葉夢熊居然做的這么絕,人人都以為宋英明會勃然大怒,調集他在貴陽城中的力量直接撞開撫衙大門了。可是更令他們大跌眼鏡的是,宋英明竟絲毫不怒,只提出了另一個要求:他要見見女兒。
照理說。這一點也是不合乎規矩的,那是殺人重犯,不是尋常的小偷小摸。可問題是宋英明也不是尋常人,葉夢熊并不是食古不化、愚腐透頂的海瑞先生。他當然明白見好就收的道理。
于是,宋英明就暢通無阻地進了提刑司大牢。
宋英明穿著便袍,牢中女犯都不曉得他的身份,但是看那平日里閻王一般威風的正副司獄忽然變成了小鬼兒,踮著腳尖一路小跑地跟在此人身后,而且臉上帶著無比謙卑的笑。她們馬上就知道此人的身份了:宋天王。高高在上,對她而言,居于九天之上的天神一般的存在。
“打開牢門!”
“這……”
獄卒摸著鑰匙,遲疑著看向他們的司獄大人,高司獄笑臉一收,嗖地一下竄了上去,移形換影一般,奇快無比。他一把搶過獄卒腰間的鑰匙,把他狠狠地撥拉到一邊。迅速打開了牢門,點頭哈腰地道:“宋老爺子,您老人家請。”
宋英明看了看牢中擺設,臉上陰郁之色稍霽,葉夢熊還沒做絕,否則縱然拼著元氣大傷,他也要不惜與葉夢熊一戰了。宋天刀沉聲道:“小妹,爹爹來看你了。”
宋曉語抱膝團身坐在榻上,正在癡癡出神,這么多人到了牢門前。她都恍若未見。聽到宋天刀的聲音,她才驀然清醒過來:“爹!”
看到站在牢門外的宋英明,宋曉語先是一喜,騰身就下了榻,欲待撲出牢門,看到宋英明半白的頭發,心中一酸,忽然就雙膝一屈,跪了下去,向宋英明深深地叩了個頭:“爹,女兒不孝。受父母大人養育多年,未曾有半點報答,還要給父親憑添許多麻煩,女兒不孝……”
宋曉語說著,兩行清淚潸然而下。宋英明鼻子一酸,眼睛微微發紅,他邁步進了牢房,踩著薄氈的地面,走到宋曉語面前,輕輕撫著她的頭,低聲嘆道:“傻丫頭,傻丫頭啊……”
宋英明彎腰把女兒扶起來,正容說道:“女兒莫急,爹很快就救你出去。”他又側首橫了候在外面的高司獄一眼,冷冷地道:“老夫的寶貝女兒,你好生侍候著,但教她受半點委屈,老夫叫你尸骨無存!”
高英杰嚇得卟嗵一下跪在地上,連聲應承:“宋老爺子放心,小的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斷然不敢叫大小姐受半點委屈!”
※※※※※※※※※※※※※※※※※※※※※※※※※
程番長官司、上馬橋長官司、洪番長官司、木瓜長官司、水東長官司、底寨長官司、養龍坑長官司……,一位位土司大人相繼趕往貴陽。就連宋英明都吃了閉門羹,他們當然不會自討沒趣,去敲巡撫大人的門。
而事實上,他們也不需要去,他們趕來貴陽,表面上甚至沒有一點與此事有關的樣子,但是誰都知道他們就是為了宋家而來。他們來,只是表明一個態度,與宋家共進退的態度,而這一點,才是不容任何人忽略的最關鍵處,它的作用,甚至是凌駕于律法之上的。
然而,律法方面,宋英明也沒有放松。既然葉夢熊說終審未定,那就是還要做最終裁決。這樣一件案子,其意義其實早已上升到政治層面,法律本身的意義微乎其微,但是這個面子功夫還是要做的,于是貴州四大訟師的三位,全都被宋家聘下來了。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