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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昏沉沉地,他在黑暗中不如沉浮了多久。羅奇一直仰面漂浮在一條大河上,頭頂只有模糊的星光,兩岸倏忽而過,大河川流不息。有很長一陣子他只是茫然地盯著頭頂寒冷的星光,隨著河流的波濤而沉浮,宛如一具恒河浮尸。
后來他依稀聽見了馬蹄聲,一個披散著黑色長發(fā)的古代武士騎著一匹戰(zhàn)馬,沿河追逐著他。武士也許在嘶吼著,可是聲音消弭在他自己的喉嚨里,羅奇什么也聽不見。
馬蹄聲漸遠(yuǎn),岸邊出現(xiàn)了形形色色的人影。有一個背著行囊,帶著斗笠的苦行僧,埋頭走在崎嶇的路上。一個帶著風(fēng)帽穿著斗篷的人影,手里似乎拿著一只古卷。有人盤膝坐在步輦上,由四人抬著,那人只顧仰頭望著星光,仿佛正在縱聲長嘯。
剛開始的時(shí)候羅奇還覺得好奇,但過了一會以后就覺得無聊了,他本來就很困,一直很想睡去。他不再看路邊的人影,開始希望自己能夠睡著,他望著蒼穹之上的星光,依稀可以辨認(rèn)出北極星的光輝。他的思維渾濁了起來,仿佛泥沙即將溶解于大河之中。他幾乎睡去,一直到海浪拍擊巖石的巨大聲音將他驚醒,一道光輝筆直地穿透了濃重的黑暗,那不是自然的光亮。他看到了一座燈塔,和燈塔身后巨大城市的影子。
他不由自主地想要到那里去,他挪動著四肢,身體如同青煙一般,倏忽消散,又憑借著意念化作站立的形狀。他立在海上,腳下踩著奔涌的潮水,他漫無目的地思索著,回憶著自己是誰,又該到哪里去。
突然,他察覺到身后還有人。
他回過頭去,一個女子站在他的身后,不知為何,他竟沒有覺得意外。女子與他一步之遙,穿著衛(wèi)衣和牛仔褲,頭上罩著的帽兜擋住了她的眼睛。
他努力地回想了一會,一個名字就在嘴邊。“關(guān)歆月?”
女子不為所動,不知為何,他也知道她不是。
她生的很瘦弱,衣襟在海風(fēng)中顫動,仿佛是她在瑟瑟發(fā)抖。
“你……”羅奇說,用他也不知從哪來涌出來的溫情,他柔軟地問道。“冷不冷?”
他看見女孩子嘴角露出一絲微笑,輕柔的,帶著一絲頑皮。他的心中一暖,向前伸出手去。
“羅奇!”一個熟悉的聲音喝住了他。
他愣了一下,抬起頭看到杜正一出現(xiàn)在另一邊。神色陰郁,雙手插在褲子的口袋里。“不要碰她。”他說,帶著慣常的,天才的不耐煩,仿佛在呵斥一個冥頑不靈的芥菜疙瘩。
羅奇不爽起來,不想再聽他的。
“不要碰她。”仿佛看出了他的想法,杜正一又重復(fù)了一遍,而且走到了他和帽兜女孩之間,將他們隔開了。腳下是萬頃波濤,他走路的樣子十分飄渺。
羅奇望著他,黑暗之中他的眼睛沉郁而安靜,他也回望著羅奇,帶著慣常的不耐煩和不常見的疏淡。
“回去。”他說,言簡意賅的風(fēng)格還是不變。
但是羅奇就是知道,“你不是杜正一。”
這個男人比杜正一更冷淡,也更抑郁。最重要的是,他散發(fā)著死亡的冰冷。
“你也死了?”羅奇聽見自己問道。他的胸口猛地劇烈疼痛了起來,突然回想起鄉(xiāng)村、樹林、召喚獸,回想起這一切的觸發(fā)點(diǎn)。他想仔細(xì)檢查那所有的鏈條,到底哪一條導(dǎo)致了杜正一的死亡。那是他出的主意,他要負(fù)責(zé)的,難道最后他把他們兩個人都害死了?
可是回憶的閘門一旦打開,他一生所有的回憶就同時(shí)洶涌地漫灌進(jìn)他的大腦,他的腦子超載了。他大叫一聲,頭痛的厲害。
“羅奇!”一雙手按住了他的雙肩。
是杜正一急迫的聲音,比方才更有人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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