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淫雨霏霏,老房子站在石頭巷子的兩旁,最后一絲天光模糊在二樓的窗欞上。逼仄的巷子從底部開始昏昏睡去,綿密的雨絲落在石板路上的聲音就像老房子模糊的夢囈。
女人走進(jìn)老城,開始疑神疑鬼地回頭去看巷子里更昏暗的角落,有幾次她仿佛聽見竊竊私語,老宅腳跟上的黑暗里總像涌動著一團(tuán)團(tuán)活著的陰影。她覺得有人在盯著她,也許那些石頭砌的老房子確實活著,正用昏昏欲睡的眼睛睨著她。
她沒有打傘,雨絲打濕了她身上的衣服,她狼狽地在雨巷里越走越快,失魂落魄,漸漸有些像是在奔命。
巷子突然到了盡頭,一條黑黝黝的河道橫在巷口。河上沒有橋,但沿著河岸有路可走。她驚魂不定地看著左右兩條路,拿不準(zhǔn)主意該往哪里走,下意識地抱緊了發(fā)涼的手臂。猶豫了一會,她向右邊邁出了一步,又瑟縮著站住,脖子僵硬地轉(zhuǎn)向河道的方向。河里沒有波光,她知道自己不該往里面看,河道里的黑暗比無星無月的天空更濃,仿佛一道畸形的深淵橫斷在古鎮(zhèn)的邊線上。可那深淵在召喚著她,她望了進(jìn)去。
頭頂二樓的一扇木窗吱吱呀呀地開了,像是被風(fēng)吹開的,又或是被一只看不見的手從里推開。河邊一棵槐樹上,烏鴉尖叫著踹開樹梢,直飛上屋頂,掠過六百年前的灰瓦,飛過了河岸。
女子顫抖著,脊背緊緊貼著老房子的石墻。
01.
兩千公里外的一座城市覆蓋著厚厚的雪,一座上個世紀(jì)中葉的二層紅磚樓懶洋洋地半崩塌在現(xiàn)代城市的中心,它沒有多少美學(xué)價值,也沒什么歷史意義,就好像城市拆遷隊拆了一半就把這活兒給忘了,它就這么大大咧咧地留存在市中心。
人們忙忙碌碌地從它附近經(jīng)過,注意力總是被它周圍氣魄宏大的現(xiàn)代辦公樓吸引走,沒人在乎這座塌了一半的紅磚樓,也沒人想到問一聲它為什么還在那,久而久之它的存在反倒變的理所當(dāng)然。
一輛黑色的國產(chǎn)車在紅磚樓的門口停了下來。一個禿頂?shù)牧畾q男人從車?yán)镒吡讼聛恚纳仙泶┲患刈用媪系膴A克,下面穿著略顯肥大的燈芯絨褲子,夾一只公文包,滿臉的乖戾之氣。他在門口停了一下,不耐煩地抬頭看了看二樓沒有玻璃的破窗子,一只藍(lán)色的塑料袋招搖地掛在窗框上,正在北風(fēng)里得意地抖著。
他好像更惱火了,鼻子里粗重地哼了一聲。
樓下是個半死不活的汽車維修店,老板似乎很有膽識地相信這座危樓不會繼續(xù)坍塌。維修店外面胡亂涂抹的汽車標(biāo)志展示著它的修理范圍,從寶馬到寶駿,從smart到qq,簡直包羅萬象,市政通知它滾蛋的通知單和出租勾機(jī)的告示一起貼在墻上。
男人瞥見眼花繚亂的墻體,皺著眉推開褪了色的綠色木頭門。一個長頭發(fā)的年輕男人正對著門口蹲在地上扒輪胎,抬頭迷茫地看了他一眼,仿佛并不認(rèn)識他,但轉(zhuǎn)眼了然地咧嘴笑道,“老大,您今天這樣打扮真帥,一看就是領(lǐng)導(dǎo)。”
男人瞪了他一眼,一言不發(fā)地穿過油跡斑斑的修配間,直奔車間盡頭的那扇玻璃門。門后左側(cè)是一間簡陋的洗手間,右手邊是向下延伸的樓梯間。水泥抹的樓梯年久失修已經(jīng)開始掉渣,兩旁臟兮兮的墻面,下半截是腳印,上半截是返潮后長出來的霉斑,中間歪歪斜斜地貼著幾張告示,大致寫著“禁止隨地大小便”和“常年招***,qq號:112358”。
男人厭惡地狠狠瞪了瞪那幾張告示,干凈的皮鞋踏進(jìn)了樓梯間,一路走了下去。樓梯的水泥從地下二層開始大塊地剝落,露出里面紅磚的底,樓梯卻向下無盡地旋轉(zhuǎn)延伸。他繼續(xù)走下去,不知不覺腳下的樓梯變成了光滑的大理石,最終電燈的光亮讓位給似真似幻的火光,一座巨大的門樓嵌在地下的堡壘中,門口兩只石頭雕的辟邪憨頭憨腦地打量著他。
他還沒來得及說出密語,大門就無聲地打開了,一個神色嚴(yán)厲的中年女人站在門里,穿著一件包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長裙。她不客氣地說到,“快點(diǎn),裴樞,你已經(jīng)遲了。”
男人嘆了口氣,“劉璃,最近好嗎?”
“就快要不好了。”女人焦躁地說道。
他又嘆了口氣,跟在女子身后走進(jìn)大門,沒有理睬大廳中起身向他打招呼的年輕辦事員,憂心忡忡地走進(jìn)一間會議室。圓桌邊的七張椅子上已經(jīng)坐了人,余下兩張靠近門口擺放的椅子是留給他們的。室內(nèi)的光線很昏暗,不過他并不介意,黑暗有助于思考,再說他對這里很熟悉,并不需要太多的光照。他對他們也很熟悉,知道眼見的未必為實。
劉璃開始說話了,她像是今天會議的主持人,“前面情況不用再介紹一遍了,因為裴樞就是最先提案的人。”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