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還有齊王這里,似乎就更不必多說了。 結合之前的情報,齊王作為成年的皇子,一直都是此次出巡的前站,然后關西大長公主一家的事情發生后,隊伍折向晉地,齊王又成了后衛,以至于巫族忽然發飆,圍住了云內時,這位成年皇子反而正好卡在沒有任命留守的陪都太原。 盡管圍城二十日便停了,盡管從齊王出現在此地,晉地官員紛紛來面圣表忠心可以看出來,齊王什么都沒干,或者沒來及干,但是以那位圣人唯我獨尊的心思,如何會爽利? 考慮到晉地援兵都隨駕去太原,北面總攬善后的幽州總管李澄又是圣人心腹,那齊王此去北面坐鎮,似乎更像是擱置、隔離兼發配了。 怪不得郡府內氣氛那么詭異,也怪不得牛督公都為難起來,白有思又似乎憤懣難止。 “那就好。”見到張行點頭,齊王干咳了兩聲。“就不耽誤督公籌備儀仗了,本王這就換身衣服,稍作裝扮,然后跟張三郎出去……希望早去早回。” 牛督公立即斂容不語。 倒是白有思沉默片刻,持長劍朝張行微微拱手:“三郎,保重……速去速回。” 然后,方才率先轉出房間。 張行也隨即頷首回禮,然后出去等候齊王。 出來以后,牛督公明顯早有安排,先是余公公拿了全套的北衙文書以及兵部虎符過來,然后十名伏龍衛和兩名充當向導的軍中好手也被聚集起來,隨即是四十匹馬,帶著空水袋與一堆干糧什么的。 須臾片刻,齊王殿下也換了一身簡單皮甲,負了一把裹著綢布的長劍,自行牽馬出來。 伏龍衛中有幾個認得齊王的,立即便要下拜,卻被齊王制止:“假裝沒看到本王便可,我只與張副常檢說話,你們只聽他的便可。” 張行看起來是獲得了全部指揮權,其實是完全插不上手。 當然,事情到眼下,也委實沒什么彎彎可繞,所謂茫茫然來,茫茫然去……將一個大魏中層軍官受制于體制的無奈展現的淋漓盡致。 出發時還沒到中午,眾人一人三馬,還都是修為在奇經八脈階段的輕甲好手,自然順利。 不過即便如此,沿途依舊遭遇了好幾場小規模戰斗,很多私自出去劫掠的巫族小股部隊,或者小部落明顯被魏軍阻攔在了武周山通道后方,此時正在拼了命的嘗試回到苦海邊,試圖趕上最后一班船,卻被魏軍構筑的防線層層鎖住,反過來淪為幽州鐵騎的獵物。 一路向北,不過四五十里,時間也不過是下午時分,便來到了指定的地點,兩位向導告知,前方山口的臨時營寨,應該便是衛尚書停尸的地方,也是幽州李總管和兵部段尚書合力收攏敗軍,建立的最前線大營所在。 張行一時釋然。 確實是釋然,因為他既不關心此戰可能的后續收尾,也不關心衛尚書死的多么壯烈,只想著距離這么近,那取了尸體,說不定可以立即換馬折返,明日一早便能追上大部隊,早早交卸差事。 這似乎有些冷血。 但事實就是,這一戰的根本意義類似于揭幕與號角,類似于鳴鏑與口號,絕非是軍事行動本身。而所有在這場戰斗中無端犧牲的人,都只能淪為政治風暴前奏的碎渣。 被擄掠的馬邑百姓,因為急行軍落馬死掉的騎兵精銳,被遺留在苦海這邊注定等死的巫族將士,還有這位衛尚書,在張行的眼里,統統沒有什么區別。 當然了,在別人眼里就不一樣了,因為這位衛尚書是一位尚書,而且死的壯烈,死的很有英雄氣質,尤其是這種賭氣式的死諫,注定會深深觸動關隴軍閥們跟圣人之間的情緒……白有思明顯就被觸動了,李定聽說后,十之八九會被觸動。 但他張行,即便是觸動,也只能從人道主義角度觸動一下,偏偏這一路上尸首委實沒少見。 總之,這似乎是個英雄,將來可能有人會寫文章紀念他,甚至可能很出名,張行換個好狀態,說不定也會感動和共情,但此時他想的,只是如何交差,早點結束任務,早點結束這場可笑的巡視,回東都休息,準備找一個外任。 這個時候,身后的齊王忽然開口:“張行。” “下官在。”回過神的張行詫異回頭。“殿下有什么吩咐?” “我先不進去了。”齊王面無表情立在路邊。“你帶人進去,直接找段尚書,讓他親自帶著尸首折返,追上圣駕就行,讓隨行伏龍衛和兩位信使也一起隨他折返,你自己只一個人去找幽州李總管,然后讓李總管在帳中等我,你再出來帶我去見他。” 說著,這位齊王殿下居然從懷中尋到一個白綬,掛到了腰中,并回頭去看其他伏龍衛和兩名向導:“你們中有認識本王的,有不認識的……都無所謂……今日的事情,誰都不許說出去。” 張行本能覺得事情不妙,但委實無法,卻只能跟其他人一起硬著頭皮答應。 接下來,因為只是跑腿通知兩位大員,不需要親手操作,事情倒是格外輕松,張行連衛赤的尸首都沒見到,只是出來帶齊王低調入內時匆匆一瞥,看到了神色悲戚的段威和十二位來時同伴一起向南折返而已。 而再度轉回臨時營寨,張行也沒能進入李澄的大帳,只是在外面枯坐。 但齊王也沒呆多久就走了出來,張行帶著最后一絲希冀迎了上去……他很希望,這件事情到此為止。 咱們走吧! “走吧。”齊王曹銘嘆了口氣。“李總管的意思是,巫族人真要撤了,張副常檢不妨隨我一起去看看苦海。” 張行徹底無言,卻只能陪著不知道發瘋還是謎語人的領導一起上馬,穿過臨時的軍營,繼續向北馳去。 疾馳了大約二三十里,耳聽著似乎是波濤聲涌起,身前也開始大面積出現戰斗痕跡,齊王忽然打馬向一側還比較平緩的山坡上馳去,張行不敢怠慢,緊緊相隨。 登上山坡,居高臨下,順勢迢望,張行卻又整個怔住。 無他,午后陽光下,苦海波瀾微動,拍打著嶙峋的兩岸,而龐大的巫族營地也正在做最后的登船準備……可能是意識到不可能在等到那些丟失訊息的小部落,巫族營地里開始雜亂的放火……煙塵滾滾,一開始還是比較粗厚的,但上升到一定高度,便被苦海迎面出來的北風所打散,變成一種細霧狀的東西,宛若云煙。 但這些云煙,還是遮蔽不住足足幾百里寬,然后向北一路延伸到可見冰山飄來之所的苦海。 這是一片真正的大海,人為,或者說是巫為,龍為,都無所謂,但它就是一片大海。 這一刻,張行收起了所有的倦怠,收起了所有對政治把戲的厭惡和煩躁,也收起了自己自以為是的歷史脈絡猜度。 因為在這一片出現在晉地正北面的大海面前,不可能存在什么歷史的絕對重合。 而這,似乎也意味著,新的可能性與新的故事。 張行莫名想哭泣,說不清楚是哀傷還是感動。 “張副常檢是看到苦海后,開始思鄉了嗎?”齊王曹銘忽然含笑出聲。“怎么有點想哭的意思?我記得你是北地人?”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