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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家的履歷基本上就是那一套,只不過程大郎年紀(jì)稍大些,所以,他曾祖、祖父那兩代在東齊還只是個獨(dú)立領(lǐng)兵的軍頭,他爹才算是成了一方封疆大吏……而這,也逼得程大郎本人不得不承擔(dān)起大善人和惡少年的雙重角色了。
屬于老一點(diǎn)五代了。
其實(shí),因?yàn)榍貙毜木壒剩瑥埿袥]少聽過此人的名頭,據(jù)說這廝早年在登州曾提攜過秦二,甚至很早前秦二跟徐大郎的一面之緣也是因?yàn)榇巳恕6谕跷迩f子上,更是多番聽聞。
不過,年紀(jì)比王五郎、徐大郎、秦寶這些人都要大一些的程大郎,這一回冒頭很晚。
原因不問自明,他家在登州,登州大營就在登州的另一頭,三征東夷再怎么不戰(zhàn)而潰,人心再怎么一邊走一邊散,圣人的御駕和幾十萬大軍就在跟前呢?哪里敢做幺蛾子?
不怕被誰一腳踩死了?
也就是圣駕急慌慌的過了淮河,他才趕緊掏了家底子,利用本地的騎兵傳統(tǒng),組建了一支幾百騎的隊(duì)伍,以“護(hù)衛(wèi)鄉(xiāng)梓”。
騎兵往來如風(fēng),再加上幾百騎的規(guī)模與轄治妥當(dāng),迅速彰顯出了程大郎的影響力與個人能力。
大概也正因?yàn)槿绱耍@支騎兵才建起來沒幾日呢,程大郎便陡然收到了一堆莫名奇妙的邀請。
真的是一堆……有濟(jì)水上游徐大郎、王五郎、單大郎的書信,雖然是分開各自送來的,但都邀請他加入什么黜龍幫,坐個大頭領(lǐng)的位子……而且都點(diǎn)出來,幫內(nèi)做主的兩個龍頭乃是李樞與張行這二位負(fù)天下之望的大人物,無論是想要立場拿穩(wěn),還是想要做大事,這個名字奇怪的幫派都是免不了的。
與此同時,三封信的態(tài)度卻又有些微妙差異。
徐大郎是很真誠的,隱隱要拉攏他程大郎一起盤桓,在幫內(nèi)加重大頭領(lǐng)們話語權(quán),對抗兩位龍頭的感覺;單大郎雖然也有這個意思,但明顯有些居高臨下之意,似乎生怕他程大郎搶了位次;而王五郎,只是吹噓那位張三爺?shù)谋臼拢f大事必可成云云。
對這件事情,程老大倒是不置可否,他家就在登州,如何不曉得張三爺是誰,又干了啥事?至于李樞和那次造反,也都毋庸多言。除此之外,他也大約能意識到,能讓濟(jì)水上游三雄一起認(rèn)定、又有兩個最大名頭反賊加入的這個黜龍幫,怕是也的確有說頭的……只是,目前相隔還太遠(yuǎn),所以暫時沒啥心思罷了。
除此之外,南面沂蒙山知世郎王厚,河北高士通、孫宣致,也都請他入伙,而對上這些人,程老大的態(tài)度就反過來了……他委實(shí)看不上這些人,尤其是一時得勢,卷了幾萬青壯就目中無人起來,卻不知道注定要被朝廷先行鎮(zhèn)壓……但問題在于,這些人就在眼前,不得不重視,萬一真要是聚兵十萬二十萬的掃蕩過來,你投還是不投?
所以,反而需要盡量敷衍。
除此之外,官府的人也在喊他。
登州的喊他、齊州的喊他,郡府喊他,縣城也喊他……這就很坑了。
畢竟,程老大形容粗獷,卻心細(xì)如發(fā),且對形勢發(fā)展了然于心。不是說大魏朝廷不值得下注,官軍回來,輕易掃蕩這些盜匪不是不可能,但那個時候,這些地方官府還是不是之前那些人,就不好說了。
與此同時,本地民心,江湖上好漢們的輿論,也是要考慮的,大家都反魏,就你程大郎是朝廷鷹犬?
只能講,郡府跟大河南邊周邊縣城這里勉強(qiáng)應(yīng)付,不失了體面就是了。
“這又是啥?”
雨季與悶熱已經(jīng)過去,初秋時節(jié),天高氣爽,掃蕩了一小伙盜匪,回到自家莊園的程大郎花了半日時間才將自家五百騎兵隊(duì)伍的庶務(wù)給處理妥當(dāng)、安頓利索……如何賞罰,如何安撫傷亡,如何補(bǔ)充戰(zhàn)馬和軍械,都是麻煩事……但好不容易轉(zhuǎn)回后堂,還沒來得及去歇一歇,便有莊園里的老都管奉上了一封書信。
坦誠說,面白心黑胡子多的程大郎對這些書信都已經(jīng)麻爪了。
“是從河北那邊送來的一封信,說是渤海郡官面上的信,但不知為何,送信的人既有些官面姿態(tài),又有些豪俠模樣……”捧著信的老都管儼然也是見慣了場面的。
“那自然是靖安臺的人了。”程大郎嘆了口氣,直接接過信來,然后當(dāng)場撕開。“東境這里不好說,河北那邊日后怕是要多聽東都招呼,靖安臺的黑綬們在地方上可就抖起來了……”
話未說完,程大郎直接將書信按到一旁,索性不再來看。
老都管曉得輕重,也不多問。
倒是程大郎自己,在外面辛苦多了,此時當(dāng)著心腹人的面,到底忍耐不住了:“哪里是什么渤海郡中找我,根本就是個都水使者,都水使者找我防備一下倉儲,然后許我點(diǎn)軍械倒也罷了,居然讓我去跟他滅了張金秤?張金秤四五萬人,本人也是任脈通了的高手,誰曉得現(xiàn)在成了勢又是什么樣子?我?guī)装衮T他五六千丁壯,如何滅的人家?他當(dāng)我是史書上的名將,還是把自己當(dāng)成史書上的元帥了?也不知道哪里來的書呆子!”
老都管只能賠笑。
程大郎一氣罵完,猶然不解恨,復(fù)又卷起斷江真氣,只是一揮手,便將案上書信半空中揚(yáng)起,然后直接切成兩半,這才在座中癱下,并端起一碗溫茶冷笑起來:
“我今日明說了,便是從蒲臺上光著身子跳下去,也不可能與他什么李四郎去打什么張金秤的!”
老都管只能點(diǎn)頭。
不過,隨著被切開的書信慢悠悠飄落于地,卻居然有一個夾片從中飛出,程大郎可以不管,老都管卻不能不管,便俯身撿起,將之遞給了愈發(fā)不耐的主人。
程大郎端著茶水,睥睨著眼睛,只在自家心腹老都管的手中看去,而只是一看,卻又整個呆住,連端茶的姿態(tài)都不再變。
半晌,其人方才緩緩放下茶水,小心翼翼接過那張夾片,然后又看了兩遍,這才來問:“這是從這封信掉出來的?”
“是。”老都管有一說一。
“你知道寫的啥嗎?”程大郎繼續(xù)來問。
老都管只是搖頭。
“這是那個殺了南衙相公,把皇帝嚇跑的張三郎請我跟他一起造反的信函,要我加入他的什么黜龍幫……卻居然在這封信里?”程大郎似乎有些茫然,卻又有些小心。“送信的幾個人?來了幾日?現(xiàn)如今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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