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王代積還以為對方是要找自己發泄不滿,吐槽圣人呢,此時聞言也是詫異,但一想到對方畢竟是東都聞名的張三郎,上可拒曹皇叔,中可恃倚天劍,下也交游闊綽,廣識豪杰,無論在錦衣巡騎還是伏龍衛,都能經營妥當,外面還有淮右盟做招手……甚至還敢拼命……這等人物,自己素來覺得后生可畏,今日又如何會那般愚蠢,輕易在自己面前露了可做把柄的真心? 一念至此,這位素來聞名的兵部員外郎,反而小心翼翼起來:“三郎,你到底要問什么?” “別急,讓我一個個問下去。”張行收起笑意,面無表情,繼續來問。“既然王九哥這般尊崇圣人,那我問一句多余的……你卡在兵部法部員外郎這個從五品的位置已經數年了,距離登堂入室的正五品只有一步之遙,卻始終沒有跨過去,心中可曾厭倦?而看到張含張相公五日三升,直達人臣之極,又可曾艷羨?” 老子當然厭倦! 老子當然艷羨! 王代積心中無語,但他到底存著小心,所以看了看對方面色,心中雖然百轉,口頭上卻絲毫不漏:“張三郎不要打啞謎,你到底什么意思?” “假如說,現如今有個機會,讓王九哥順從了圣人的心意,替圣人出了這口惡氣,你愿不愿意仿效張含相公那般冒著得罪同僚的風險來做?”張行也不再一意遮掩。“以此換的仕途一躍?” 王代積沒有吭聲。 “或者換句話說,南衙與圣人那場爭斗之后,局勢已經很清楚了,結交再多豪杰,博再多的名,都沒有讓圣人開心來的有用,那讓你棄了以往結交豪杰走下層路線,一意逢迎最上頭的圣人,以換取仕途,你愿意嗎?”張行等了一下,看對方沒開口,干脆說的更加露骨。“你若說愿意,咱們就繼續往下說,你若說不愿意,就當我張三今日昏了頭,咱們只是來吃閑酒。” 對面的兵部員外郎面色抽動了一下,勉力正色來嘆:“張三郎想多了……為人臣者,伺候好圣人,乃是本分,而結交伙伴,認識豪杰,乃是為人熱腸……這上下并不沖突。” 張行也裝模作樣起來:“我就知道王九哥是個痛快的,但是可惜,我只是一問罷了……并沒有什么十足把握的好事來讓王九哥替圣人分憂,然后就此登堂入室,如魚入海。” “天底下要有十足把握能讓一個出身寒門的官員一躍而登堂入室,那就奇了怪了,否則我何必蹉跎了這么多年?便是李定,那般出身,不也卡在這里許多年嗎?”王代積當場也笑。“三郎,你若有什么想法,不妨大方說來……你看此地,除了你我之外別無二人,出你嘴,入我耳,便是大逆不道的言語,我都沒法上告的。” 好嘛,剛剛正色對圣人表忠心的難道不是他? “那好。”張行心中搖了搖頭,面上懇切來對。“其實道理很簡單,只是看王九哥有沒有這個膽略罷了……王九哥還記得之前張文達尚書死前,刑部大獄被劫一事嗎?” “自然記得。”王代積心中已經有些著急起來,卻還是強作鎮定。 “彼時跟此時何其類似啊?”張行喟然嘆道。“圣人也是大怒,也是追索全城……然而,具體到我們這些靖安臺底下,誰也都知道,只說各自負責的那一兩個坊市,搜到逃犯的可能太小,反而徒勞要因為封坊餓餒人命,但上頭就是要你大索全城,就是要你封鎖坊市,賣辛苦、賣狠勁出來……王九哥知道我當時是怎么應對的嗎?” “怎么應對的?”王代積誠懇來問。 “我給當時還是巡檢的我家白大小姐講,上頭反正是要看你辛苦,讓你使出狠勁來交差,既如此,與其長期封鎖坊市,餓死無辜,反倒不如狠下心來,專挑坊內的強人,狠狠殺上一批!”張行失笑以對。“殺個血流成河,殺個尸骨累累,上頭滿意,下頭免禍,中間還能發財……” “你是說……”王代積心中微動,似乎抓到了什么,卻又一時沒有弄透徹。“是要……” “我是說……”張行端起面前早已經變熱的酒,送到嘴邊卻居然冒了寒氣,一飲而盡后,微微冷笑起來。“這個謠言怎么來的,咱們心知肚明,曉得是注定找不到真犯人,只是要殺人流血讓圣人消氣而已……而與其就這般拷掠下去,讓宮人與軍中士卒,乃至于沿途無辜去流這個血,為什么不讓貴人流血呢?” “貴人……”王代積本能覺得荒唐。“貴人是那么好流血的嗎?” “貴人的血當然不要流。”張行放下酒杯,面無表情,有一說一。“但貴人的血流出來,一來更容易讓圣人消氣,因為在圣人那里,一斤貴人的血,恐怕要勝過十條草民或巡場士卒的命;二來,你想過沒有,圣人本心更想看到誰流血?” 王代積沉默片刻,緩緩反問:“你難道覺得圣人本心更想看到貴人流血?” “必然如此。”張三郎按著桌面斬釘截鐵。 “為什么?”王九郎捏著黃胡子追問不及,他是真的疑惑。 “因為在圣人眼里,尋常士卒、尋常百姓其實連草芥都不如……那敢問,如今圣人既然想要看人流血,又如何會在意草芥的事情?”張行平靜反問。“草芥割了頭,于圣人而言,也不過是青草汁液,是也不是?有時候,輕視到了極致,反而能規避一些專門的惡意。” 王代積居然無法反駁。 思索片刻,其人依舊躊躇:“話雖如此,可貴人的血委實不是那么好流的,萬一不成,便是要賠上性命的。” “這就要問一問圣人,是不是早就想看一些人流血了?”張行語氣幽幽飄忽。“九哥?” “哎。”開始胡思亂想的王代積茫然做答。 “我不懂軍事和人事,但圣人此次西行,是不是有心要大舉更換關中、隴西諸總管?”張行認真來問。“甚至有傳聞說,圣人準備直接撤除關中諸總管州?” 總管州,是歷史遺留產物,通俗點說,就是戰略要地,設一總管,實際上控制多個州郡,軍財一把抓,方便戰略應對。而在大魏鏟除了周邊八成以上的敵人后,除了東海沿線的幾個總管州外,其余的三十多個總管州,實際上相當于州郡更上層,然后直屬于中央的一級軍政機構。 算是典型的歷史遺留問題。 “是。”王代積醒悟過來,立即做答。“圣人此意,人盡皆知……而且我不瞞你,兵部那里私下討論過許多次,都覺得圣人此番西巡,怕是不止要撤除關中諸總管州,甚至有心連河東、荊襄、巴蜀等周邊總管州一并收攏。” “你覺得能成嗎?”張行認真追問。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