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圣人詫異去看,卻又順著牛督公的目光看到了下方一人昂然走了上來,繼而脊背發涼起來——那是他的皇叔,靖安臺中丞曹林。 曹林的登臺,似乎是情理之中,但其實還是讓張行這個局外人跟圣人一眼感到詫異至極。 尤其是圣人,他本人幾乎渾身顫抖起來,甚至很明顯的看了一眼白有思,想說些什么,卻最終沒說,只是瞇起眼睛,以全副冠冕的姿態,努力盯住了來人罷了。 “陛下?!?br> 曹皇叔來到臺階下,于萬眾矚目中恭敬行禮,然后昂然起身,于冬日風中輕聲來問,他沒有學牛督公用真氣來讓人聽到自己言語,更像是尋常叔侄、君臣對話?!氨菹掠鳀|夷,而且是親征?” “是?!笔ト藘叭灰苍谄届o做答。 “是誰首倡的?”曹皇叔認真追問。 “江都留守來戰兒、副留守周效明;幽州總管李澄……外加南衙小張相公。”圣人脫口而對?!岸?,朕今日早間也臨時咨詢了司馬相公、白相公、大張相公、虞相公,他們都說很好,便是牛相公和蘇相公,也都沒有反對?!?br> “唯獨沒有咨詢臣?”曹皇叔目光復雜,再度追問了一句。 “朕以為,南衙多半贊同,軍中宿將也多半贊同,便是皇叔一人反對,也不足動搖大局,況且,皇叔終究是大魏的頂梁柱,要留守東都看著自己的塔的……就沒有再咨詢?!笔ト松詈粑艘豢跉?,努力用一種平靜的語氣來做提醒。“怎么,莫非皇叔真要以一人來對抗天下嗎?” 說完這話,這位皇帝方才想起什么似的,攤開雙手,將自己的全套袞冕展示了出來。 “沒有那個道理,臣也沒有那個本事。”曹皇叔言語平靜?!笆碌饺缃?,臣只是想來與陛下打個賭……” “什么賭?”皇帝有些措手不及起來。 “若征東夷得勝,臣便辭官歸關西老家,再不參與朝政,也不讓陛下處處為老臣留下余地?!辈芑适鍞n起手來,言語清晰,雖只是輕描淡寫,卻宛若平地驚雷?!暗舸朔鞣|夷再敗,還陛下務必請任命臣來做首相,輔佐陛下重振大魏之天下?!?br> 和其他人一樣,皇帝陡然變色。 但隔了片刻,這位堂皇而立的大魏國主,居然當眾點了點頭: “就依著皇叔便是?!?br> 晚間的時候,張行和秦寶一起沉默著回到了自己家中。 而此時,白有思已經等在了院中,并在看到來人后,脫口而對:“張行,為什么沒人阻攔圣人東征?” 早就想尋求答案的秦寶也立即看向了他的張三哥。 “令尊攔了嗎?”張行毫不客氣?!叭袅钭鸩荒軘r,其他人也可以不攔?!?br> 白有思呼吸粗重起來,旋即再問:“圣人為什么要這么做?” “他想做?!敝苯釉竭^對方的張行似乎是在賭氣。 “你是在與我賭氣?”白有思蹙眉以對。 “不是,是你心亂了?!眮淼教梦蓍T前的張行駐足回首。“我是在認真回復你……他想做,就去做了?!?br> “我不懂?!?br> “他是皇帝,為了即位,為了自己的位子,為了能作威作福不受人制,殺光了自己的兄弟,殺絕了自己姐姐的后人,殺了一多半的顧命老臣;而為了面子也好,為了超脫先帝也好,他動用無數人力,耗費無數性命來修了東都,修了明堂和大金柱,還用兵降了巫族,伐了兩次東夷……敢問這么一個人,怎么能容忍云內那一箭?”張行轉身肅立,正色以對?!艾F在他想伐東夷,來證明自己依然是英明神武的圣人,自然有無數被他磨過,曉得他性情的人順著他的心意去開道……他是圣人,他是皇帝,今日的威勢你也看到了,他想做,就去做了?!?br> “但是,敗了又如何呢?”白有思抱著長劍追問了下去?!八趺锤腋胸┐蚰莻€賭?” “他怎么不敢?”張行當即反問?!罢鳀|夷雖然勞民傷財,但其實是有道理的;征東夷,雖然要死傷累累,但其實是有很大勝算的……對不對?你我皆知,此番征討,最大的失敗理由,恰恰是圣人本身,但圣人是不承認、也從心底不覺得如此的……所以從圣人角度來言,這一戰恰恰是必勝無疑?!?br> “你早猜到是不是?”白有思喟然一時?!敖裉煸诖蠼鹬抢?,你一點表情變化都沒有?!?br> “是。” “可為什么?”白有思追問不及,同時瞥了一眼大門方位。“這么大的事情,就算是猜到了,也居然這般鎮定?” 張行剛要做答,忽然有人飛奔而來,直接推開了大門,然后扶著門框氣喘吁吁來問: “張三郎,天要塌了,你知道嗎?” “天塌了,自有個子高的來頂。”張行脫口而對,似乎是回答剛剛闖進來的李定,又似乎是在回答白有思?!瓣P我什么事,又關你們什么事情?一個個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大魏的忠臣孝子呢!” 說完,此人居然扔下所有人,直接轉入堂屋喝茶去了。 院中幾人,白有思和李定面面相覷,秦寶面色漲紅,倒是月娘,半晌探出頭來,認真詢問:“張三爺現在便要吃年夜飯嗎?白姐姐和李四爺也在咱們這里過年?” 說起來,今夜居然是年末除夕。 PS: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