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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濟北第一豪強的實際當家人,是祖傳的東齊余孽,是因為世代傳襲的頂級仕途被中斷而對大魏天然帶有反動立場的人,是巨野澤周邊最大的不法分子總頭目。
這種人,身上不法的事情多了去了,但卻一直好好活到了現在。
但今日,正當包括他在內的所有有識之士,都覺得他最大的敵人,也就是大魏朝廷開始走上不歸路的時候,他卻因為一個區區盜竊御馬的案件而滿頭大汗起來。
原因再簡單不過,這事一個不好,怕是真要抄家滅族。
其他人,李樞也好,雄伯南也罷,也明顯意識到什么,然后沉默一時。
說白了,這個時候,你便是真造反了,也未必有人管你,因為太亂了,自動變成反賊的人太多了……跑了那么多人,不也就公開殺了幾百個釁鼓嗎?耽誤繼續跑了當反賊?
但丟了幾匹御馬,靖安臺的人受到了來自最上頭旳直接壓力,是需要交差的,再加上時間又倉促,那哪怕這御馬沒在你徐家手里,也很有可能要你徐家負責……誰讓你是巨野澤周邊第一號不法分子呢?
也難怪徐大郎如此失態。
“就這么一句話。”張行見到對方醒悟,居然不再多理論此事,反而繼續看向李樞,他對這個意外遇到的人似乎更感興趣一點。“李先生……你回來只是亮個面嗎?”
李樞看了眼滿頭大汗的徐大郎,又認真打量了一下這個兩年前的河上潰卒,居然站起身來再度鄭重一禮,語氣也慎重了許多:
“慚愧,彼時狼狽逃竄,這兩年也是顛沛流離,居然忘了張兄弟的姓名……委實慚愧。”
“我叫張行,背井離鄉之人,從北地出來的,先去當兵,結果遇到了二征東夷,那日后送了兄弟歸鄉安葬,便隨白巡檢去了靖安臺,如今在伏龍衛做副常檢。”張行一邊起身回禮,一邊重新做了自我介紹。“時間那么久,河上萍水相逢那么一回,真記住了才怪……李先生,咱們都坐。”
“原來如此。”李樞重新坐下,復又感慨。“區區兩載,自一潰兵至于伏龍衛副常檢,看來還是我李樞小覷了天下英雄。”
“張兄弟這兩年做得好大名頭。”雄伯南看了一眼還在流汗的徐大郎,心中莫名驚慌,卻只硬著頭皮學著其他兩人鎮定說話。“東境、中原、晉地,甚至河北,都有好漢念他的好……不過,最根本的還是淮上,江淮好漢人人服氣,那場面好大的淮右盟根本就是他一手立的,還親手殺了個東夷的凝丹間客……江東好像也有說法,但我就不太清楚了。”
李樞連連點頭,然后語氣愈發鄭重,算是終于回復了對方的問題:“其實不瞞張兄弟,我這個身份,何時何地都注定是要反魏的……一開始回來,的確只是想避嫌,但自渤海郡登陸后,便看到百姓畏征,民生疲敝,等到了徐大郎這里,親眼看到連御駕控制的部隊都止不住逃亡,心里自然是有些想法的……”
“那可有計劃?”張行進一步追問。
“委實沒有。”李樞認真以對。“因為想法也只是想著等三征東夷之后再說……楊慎之敗,我多少得了點教訓,不能給人呼應東夷的口實,尤其是我現在來頭尷尬……其實,當日張兄弟不也因為這個對我有些怨氣嗎?”
“道理是對的,但此一時彼一時。”張行搖頭不止。“我覺得,若急一些也無妨……老百姓此時最畏懼的往東夷浪死……若此時有人能登高一呼,公然喊出口號來,怕是一下子就能聚眾數萬,而且有兵有甲有修行之士,到時候據巨野澤稍蟄,再聯絡四方豪杰,等到三征徹底敗下,趁機起事攻略州縣,未必不能行。”
一旁雄伯南早已經聽得口吃生津,拳頭攥了又攥,但李樞卻只是點點頭,并不直接表態,反而看向了終于坐回去的徐大郎。
張行笑了一下,也看向了徐世英:“如何,徐大郎可想清楚了?”
“還能如何?”徐世英尷尬以對。“張兄去了伏龍衛,對靖安臺巡組這里可能說上話?”
“若能說上,就不來這一趟了。”張兄從容以對。“自隨手替你消了……或者直說吧,第一巡組的羅方,和這次出來查此案的第三巡組薛亮,都是靖安臺曹中丞的義子,原本就跟白常檢還有我不對付;而第二巡組的張長恭,本就是代替白常檢的人物,而且也不好收買……他爹是東都留守八貴之一,他爺爺是河東南坡上的那位張老夫子。”
徐大郎明顯眼皮跳了一下,但還是勉力保持了鎮定:“如此說來,只有暫避一時了?”
張行嗤笑以對。
徐世英尷尬一時。
倒是雄伯南,明顯沒看到三人啞謎,忍不住來問:“就只是避一避?剛剛張兄弟說的那般清楚……趁著這個機會,咱們一起入了巨野澤,打出李先生的旗號來,借著你徐大郎的家底和根基,我再去聯絡河北中原的英雄,張兄弟去籠絡潰兵……不就成了嗎?這不就是咱們等了兩三年的機會?!”
徐世英愈發尷尬,李樞也是欲言又止。
“雄大哥,這事沒那么簡單。”張行朝著雄伯南解釋道。“還是我來說吧……首先,李先生有自己的想法,他有楊慎的教訓,不光是不愿意趁著三征起事,怕是還有不想當第一個出頭之人,以至于招來大魏朝廷的注意,不得不與大魏精銳硬抗的心思,甚至還要聯絡河北、中原、東境的士人再作商議也說不定……因為大魏軍士畏懼的只是過落龍灘去征東夷,內部平叛說不得戰力依舊強橫,而這種擔心是很有道理的。”
李樞面無表情,一聲不吭,卻還是捻著胡須多看了張行一眼。
“至于徐大郎,他年輕點,我也就不留情面了……他這里說白了,就是豪強心態,舍不得家底,哪怕以他的才智和眼光,早早看出來大魏要崩,世道要大亂,心里明白該出去博,該出去翻騰起來,卻還是舍不得這些根基……狡兔三窟,待會我走了,他從容收拾一下,率眾去別郡的莊子躲一躲就是,靖安臺的人只是為了御前交差,而御駕是不停往前走的,一時追索不到自然會拿巨野澤周邊的其他人代替。”話到此處,張行從嘆了口氣的雄伯南那里收回來,轉身看向了徐世英。“徐大郎,要我說,你遲早要在這心態上吃大虧。”
徐世英難堪至極,只能拱手:“慚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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