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大家一清二楚,真要是全國上下一起扣一個月的俸祿也就算了,可又要金子銀子,又要官價,又要集中大規(guī)模短期內(nèi)征收,這可就不是一個月俸祿的事情了。 最直接一點,官價和市價怎么說? 官價一兩金子十兩銀子十貫銅錢,實際上呢?在政令下達之前的正常市場里,就已經(jīng)是一兩金子兌十幾兩銀子兌二十貫銅錢了。 這要是一旦形成大規(guī)模需求,必然還會引發(fā)聯(lián)動效應……尤其是在東都這座聚集了最多官吏的地方,大家到哪兒去找金銀? 而且誰舍得平白將兩三個月俸祿交出去? 那么最終,就會逼迫官吏一哄而上,往民間去找。 可這個口子一開,哪個衙門還能平買平賣不成?平素都要白吃你家包子,何況是有朝堂正經(jīng)名號來掏你的家底? 名義上是百官和四夷來掏這筆錢孝敬圣人表忠心,似乎就是個面子工程,但實際上,這很可能會演變成一場讓舉國上下的文武官吏們徹底紅眼的劫掠狂歡。 “幸虧常檢和副常檢早有準備,不然兩個月俸祿就沒了。”新任白綬王振是市井中混過的,后來修為上來了,先當兵,再轉(zhuǎn)伏龍衛(wèi)的,此時搶著下雨前在廊下用晚飯,還是不免主動表起了忠心。 “確實,已經(jīng)點驗好了,就等明日上頭來,交了省事。”周行范也有些緊張不安之態(tài)。“但也就是伏龍衛(wèi)這里能這么簡單,怕是到了凈街虎那里,就撐不住了,恐怕直接要去勒索商戶……甚至不用勒索,只要逼著商戶用官價兌換,自己去私下按市價兌換,多走兩個來回,就平白搶走了商戶金銀。” “凈街虎肯定是最先動手搜刮的,也是動靜最大的,他們就是干這個的。”掛著白綬的秦寶沉悶回復。“但若說層級,我覺得從錦衣巡騎和六部分司那里就要鬧出岔子。” “不至于吧?”不說周行范,便是王振都有些難以置信。“巡騎找誰要?六部分司都是員外郎了,挺體面的京官……倒是地方官那里不好說。” “看著吧!”秦寶瞅了一眼一聲不吭悶頭吃著一碟醬肉的張行,堅持了自己的判斷。“我委實不覺得錦衣巡組那里能穩(wěn)得住。” 眾人一時議論紛紛,爭論不及。 不過,也就是在此時,忽然間,楊柳林外腳步匆匆,緊接著一位熟悉的面孔帶領(lǐng)著一隊金吾衛(wèi)闖入了白塔下的小院,讓尚在廊下用餐的伏龍衛(wèi)們有些措手不及。 “怎么在吃飯?金銀都準備好了嗎?”高督公神色匆匆而不耐。“北衙上下全是對圣人最忠忱的,今晚之前就要全部湊齊,然后親自交割面圣……” 秦寶等人面面相覷,齊齊看向張行,而后者只是不急不緩,認真吃醬肉肉。 “怎么了?”高督公見狀,邁步向前,語氣拉高,姿態(tài)也登時變得凜然起來。“別告訴我你們伏龍衛(wèi)沒提前知道這事,然后早早做下準備。你們才該是最早知道的好不好?我告訴你們,北衙這里不能出岔子,要是從你們這里誤了事,便是白大小姐的面子我也不留!” 張行面無表情吃下盤子里又一片肉,方才站起身來,擦了擦嘴,平靜以對:“高督公想多了,我們早就已經(jīng)打包妥當,正想著廊下食一結(jié)束就往黑塔那里送呢……高督公這么勤懇,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 高江微微一怔,旋即失笑:“咱家忙糊涂了……竟然忘了伏龍衛(wèi)是靖安臺所屬,不打擾了。” 說著,居然微微抬手,然后直接轉(zhuǎn)身匆匆而去。 看那樣子,似乎是要親自督促,今日便完成所有指標。 另一邊,隨著張行平靜坐下,廊下的伏龍衛(wèi)們卻再難有之前的放松了——便是秦寶都沒想到,連駐扎在西苑的伏龍衛(wèi)都差點被迫交了兩份錢。 遑論他處? 遑論往下? 沉悶的氣壓中,走廊上方忽然一聲炸雷,讓人想起不愉快回憶的夏雨又開始了。 夏日驟雨剛剛起時,緊促而迅速,可見度也隨之下降了不止一個層級,過了好一陣子,雨水方才漸緩,視野方才微微恢復,眾人方才松了口氣。 但眾人坐在廊下,身上、盤中不免俱是雨水。 身上倒也罷了,伏龍衛(wèi)里誰不是個修行上道的?便是張副常檢據(jù)說都已經(jīng)是正脈末尾了。 而這個時候,張行看著盤中蘸水醬肉,終于顧左右而冷笑出言:“天下之大,竟然擺不下一張安穩(wěn)的飯桌嗎?” 左右無人應答。 PS:大家午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