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說句良心話,張行一度是想再用一次羅盤的,但感受著肩窩處的疼痛,卻是死活下不來這個決心。
“張三郎。”
李定駐足在一塊山石下,回頭相顧。“天馬上就要大黑了,今晚怕是來不及了,我的意思是咱們不要浪費力氣……你看,咱們去那里如何?”
騾子上的張行順著對方一指,卻是稍顯愕然:“上山?”
“上山,去此山主峰上去。”李定誠懇言道。“一來不會迷路,二來你看那宛如馬鬃的山頭上恰好有一塊地是光禿禿的,宛如人的額頭,明日一早,你家巡檢找來,一下子便能找到……我是覺得這底下風水不對,不好多留,偏偏又一時尋不到第二條出路。”
“確實。”張行明顯也察覺到了異樣。“這風刮的太不合時宜了,山上應該更干凈開闊一些。”
既做了決斷,二人一騾便直接停止在山麓上打轉,而是直奔山頂而去。
說來也怪,一旦轉上山去,道路反而通暢,別說鬼打墻了,甚至有種走出個虎虎生風,走出個一日千里的感覺。
真的是呼啦啦就上了山來。
到了山頂那塊突出的白地,只見大月高懸,小月彎彎,白光一片,照的滿地如雪如霜,二人也不敢多挪,就在此處拴了騾子,然后張行從騾子里取些干糧、凈水,擺好兵刃,李定便往旁邊去撿一些枯枝來,然后費了好大力氣,又是用刀來挫,又是趴在地上吹,中間還被山風刮滅了兩次,方才勉強點燃篝火。
全程張行只是干看著,并不敢使出來自己盜取的離火真氣。
篝火點燃,嚼起干糧,端著水袋喝了兩口冰鎮水,二人又不知道該做什么了,偏偏風這般大,又不好輕易睡得妥當,還指望著白有思能看顧一眼,飛上來搭個話,便只好有一搭沒一搭的扯著一些閑話。
當然,一開始的氣氛不免有些尷尬。
“張三郎,你還是在疑我是不是?”李定攏手望月。“畢竟,咱們相逢幾日,我與你雖有交代,卻始終難證清白,而且終究有所隱瞞。”
“無所謂。”張行側臥在那里,仰頭看著天上雙月,眼珠子滴溜溜轉著發呆。“我又不是什么閥主、相爺的,要屬下人不得有半點隱瞞……況且你也不是我屬下人……只要你一不害人、二不害我的,管你藏了多少小九九呢?”
“你倒豁達,可這年頭,如你這般豁達的人也日見少了……”
李定望天喟然以對。“紫微宮的圣人就不說了,往下走,南衙諸公、兩都諸顯貴,但凡想有人想投靠,都巴不得要你把心肝剖出來給他們看,這還不算,還要試探來試探去……甚至到了北衙的公公們、江湖上的大豪杰,也都學得一般路數,無端便要拿捏你……可是呢,誰沒有個為難的地方?誰沒有點倔強志氣?我自有本事,自是干干凈凈,憑什么想出人頭地就得先這么一頭扎下去?”
張行在旁聽得百無聊賴。
無他,這種體制內訴苦的大白話在編乎上都是沒人看的過時言語了,自己過來前,乃是要配著具體例子,說明層級,指出工作地點,暗示著特定領導與地域,才有人會看的。唯獨李定說的那么誠懇,就差聲淚俱下了,估計這些年沒少在那些貴人手里遭罪,再加上這不是萬惡的封建時代加神權時代嘛,所謂定體問……才稍微顯得有些別開生面。
“說了半日。”張行忽然戲謔道。“你有什么一定要隱瞞的小九九?舉個例子來說。”
很明顯的調戲之語,但李定在篝火那邊瞥過來一眼,估計也是環境使然,難得放縱,卻居然點了點頭:
“那我給張三郎說一個助助興……我少年時跟我舅舅一樣,也遇到過呼云君。”
“呼云君?”張行愣了一下,方才醒悟。“是那條跟你舅舅掰腕子的龍?”
“不錯。”李定認真言道。“呼云君是位很奇怪的真龍……他本生于大江入海口,很早便有記載,卻不拘泥于地方與立場,青帝爺證位時他便有所襄助,白帝爺證位時他也有所襄助,卻不知為何,自己始終沒有取一個冊封神牌居于哪位至尊之下,反倒是經常與凡人來往……忽然就去見哪位登山的皇帝,忽然又去跟凡人喝酒,忽然又往天上窺月,累到摔下來,甚至還參與過沒有至尊觸及的凡人征伐,委實讓人摸不著頭腦。”
“為何突然說起這個?”張行突然認真來問。
“因為我與我舅舅都是在秦嶺中見到的呼云君。”李定指了指周邊,隨意答道。“這伏牛山不也是偌大秦嶺中的一小山嗎?見地思故。”
“你莫不是想說,待會呼云君忽然從旁邊探出跟這個山頭一樣大的腦袋,朝我們咧嘴一笑?”張行戲謔以對,但臉色卻又很快變得蒼白起來。“莫要開玩笑。”
“呼云君真身沒那么大……”李定笑道,但馬上醒悟。“張三郎居然怕龍嗎?”
“我跟你一樣,也見過真龍。”張行冷冷回復。“分山君躥地而出,順便卷死了萬余逃兵,如何不怕……此事我可沒有與他人說過。”
李定怔了一下:“是了,我隱約記得那晚上你說過,自己曾在落龍灘前線,不料還有這種隱情……不過你且放心,呼云君與分山君不是一回事,分山君是東境守護,被迫為人催動,眼里又只有避海君,當然會對人命不屑一顧,而且此君成龍尚早,修為其實也不足,而呼云君則似乎早早脫了數層桎梏,天下四海逍遙,脾氣大為不同。”
“逍遙派說不定才是最壞的。”張行連連搖頭,卻又忍不住好奇心。“呼云君長什么樣?”
“就是普通一白色蛟龍,蛇身、鹿角、無翅四足,只十余丈還不足,不然我舅舅如何醉后與他搏了力氣……但萬萬不可小覷于他。”李定大約比劃了一下。
“曉得,就好像我們中丞像個小老頭,但只要一揮手,如武二郎那種怕也要被扇飛,過了一定層次,拿體型比劃未免就太瞧不起人家了。”張行立即發揮武俠想象力,予以了注解。
“真不是這樣的。”李定苦笑道。“我親耳聽我舅舅說過,說到了大宗師以后,修為與體型是共生的……看誰體型大,便曉得誰厲害了,因為他們需要地方來儲存、鍛煉、運行屬于自己的天地元氣,也就是咱們說的真氣。”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