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派規(guī)矩眾多,據(jù)說窺得太多天機,所以要鎖口避世,其中很多有趣的事情,到了齊八這一代,已經(jīng)變成床頭故事了。他父親臨死的時候,迷迷糊糊,和他說了一些晦澀難懂的話語。其中就有一個規(guī)矩。說的是齊家的高手,進一些十分兇險的地方,發(fā)現(xiàn)自己求生無門,會讓自己的馬匹頭懸青銅鏡,帶著專門的法圖逃出,以求后世知道自己死于何處何因。
張啟山聽完,看了看身后火車,憋出了句長沙話:“絆噠麻痹,現(xiàn)在不是馬,是輛火車哦,這高人不知道是去哪里尋死,動靜有點兒大。”
齊家所傳不多,想到同宗有人又死于非命,齊鐵嘴心中還是有些不舒服。覺得家族所傳,恐怕又斷了幾篇,后世永不得知了。但同時他也涌起了一些好奇心,這火車不知從何而來,在車頭掛上青銅鏡的人,又遇到了什么事情?
一邊有軍車直接開上月臺,下來不少工兵,齊鐵嘴數(shù)了數(shù)越來越多的兵,知道自己走肯定是走不了,不如賣個面子,于是問張啟山,事情的來龍去脈。先做個參謀再說。
副官在一邊把昨晚發(fā)生的事情大體和他說了,說罷道:“司機吊死在火車頭里,應該是進到長沙界之后就把速度降了下來,算好距離上吊自殺,沒有人添煤,水冷下來,火車一直往前趟,機頭滑進站里,撞散了三十幾個沙包堆,停了下來。”
所有進出火車的門都被鐵皮焊死了,工兵下車就開始在火車頭和車廂兩個地方開始氣割,把鐵甲割開。
“這開車的是個老手,否則估算的不會那么準,車絕不能那么準確的停進站里。”張啟山道,“這個人說是吊死的,但死狀有些蹊蹺。”齊鐵嘴爬上火車頭,從擦干凈的車窗里往里看去,看到吊死的尸體懸在那里。張啟山說的蹊蹺,是他的兩只眼睛,瞳孔只有黃豆大小,看著就像黃鼠狼一樣。這不是人的眼睛。
整輛車都被焊起來,封的像個鐵桶一樣,也不知道大小便如何處理,實在奇怪。
他和張啟山都是直覺很強的人,等了片刻,車廂的鐵皮先被割開,鐵皮掉了下來,哐當巨響砸在月臺上,露出一個大洞,張啟山略微揮手,邊上的警衛(wèi)兵已經(jīng)全部舉起了沖鋒槍。
空氣中彌漫著氣割的煙霧,因為車廂所有的窗口和縫隙都被封住,車廂內一片漆黑。只能看到被割口處,外面光線照進去的一塊。
齊鐵嘴捂住嘴抵御氣割的廢氣味,邊上副官拿了三只風燈,遞給他一只。然后自己先跳了上去,伸手要拉他上來。
齊鐵嘴搖頭,把風燈遞給身邊一個警衛(wèi),警衛(wèi)沒接,他就把風燈掛在了警衛(wèi)的機關槍槍管上,然后轉頭對副官做了一個:“我挺你。”的手勢,表示自己不上去。心說我當軍師就不錯了,張啟山你還想我當開路先鋒,想的美你。
副官嘆了口氣,轉身進了車廂,齊鐵嘴剛松了口氣,一邊的張啟山把風燈從警衛(wèi)槍管上取了下來,和自己的那只一起單手拎著,另一只手抓住齊鐵嘴的手。
“怕什么?到了長沙的地界,沒什么東西能比我兇。”
說這就拉著齊鐵嘴跨了上去。一進,外面亮里面黑,齊鐵嘴的眼睛猛的一盲,猛揉了一下才適應過來,一睜眼,他就愣住了。
車廂里非常黑暗,但并未完全密封,光線從各處細小的焊接疏忽的縫隙中透進來,照出了空氣中的氣割廢氣顆粒,副官走過擾動空氣,這些顆粒猛烈的涌動。齊鐵嘴想起了自己家老宅的閣樓,小時候他經(jīng)常在里面找東西玩,閣樓瓦片縫中射入細小的陽光中漂浮的灰塵。
光線照不到的地方,因為那些細小漏光點的存在反而更加暗,看不清楚。副官用風燈去照。風燈的光暗淡昏黃。照出了黑暗里,車廂兩邊的巨大架子,在這些架子上,齊鐵嘴看到了一具一具被鐵箍固定的棺槨和棺材。
這些棺槨棺材很多都盤繞著樹根的干泥,有些是木頭的,已經(jīng)發(fā)白膨脹,腐爛開裂,有些是石制的。壓的架子都變形了。從表面和腐朽程度來看,全部都是古棺。全部都是從古墓里面盜挖出來的。不知道什么原因,棺材和架子之間,有大量的蜘蛛網(wǎng),像一層棉絮把這些架子和棺材都粘在車箱壁上。顯得古老而神秘。
所有的棺槨棺材上,都用紅漆寫著漢文數(shù),數(shù)字排列并不規(guī)則,寫的很隨意,似乎是有人在整理編撰。草草一看,最大的數(shù)字是四十七,也就是說,最少這里有四十七口棺。想到這節(jié)火車一共七節(jié)車廂,后面的幾節(jié),如果都是這些東西?那恐怕棺槨總共會超過百來口。再看數(shù)字邊上,還隨意的寫著“甲四墳東室段二道”的標記。
“齊先生,你看。”張啟山指著這些字。
“同行啊。”齊鐵嘴心中暗想:“這是票大買賣,都快趕上整老九門一年的收成了。”這些棺材一看就是淘沙盜出來了,為了記錄盜出的墓室和區(qū)域,才進行了標號和注釋。齊鐵嘴有些疑惑,長沙這邊南派盜墓,雜亂無章,不說識字不識字,就算是大手做這么大的買賣,也不會去記錄從哪兒盜出來的。對于他們來說,沙貨的區(qū)別只有價錢。
他們緩緩前進,看棺材的樣子,都出自不同的古墓,張啟山面露疑惑的表情,但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