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上一世明明已經過去了很久,但這樣的性格直到如今依舊無法改變。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衛霄很明白,甚至是深知自己性格上的弱點,但事到臨頭往往還是無法迅速的抉擇。
衛霄如今為難的是,要是自己就這樣逃離醫院,即便成功了,今后怎么生活是個難題。當然,雖然這不算是小事,但必須得建立在「能逃出醫院,不被聞家、元稹、魯尚軍他們抓到的基礎上」才有價值去思考和解決。眼下,是不是逃,是不是馬上離開,是不是為了離開振新醫院再經歷一遍那個險些走不出來的恐怖異域也在所不惜,才是目前他唯一必須立刻去想的問題。
男人也有膽小的,顯然衛霄就是這類人,即便在當初那個古怪的山洞里,寄生于他人口中的一顆珠子里那么多年月,可他依然會怕,會膽怯。但是……衛霄低下頭,眼眸中滿是復雜的神色,他對自己說,比起長相恐怖的鬼怪,他更怕叵測的人心。他不愿意時時刻刻被人看守著,抓去做實驗品,甚至可能因為某些原因,被解剖研究,說的冠冕堂皇是為了科學進步做出的,無可避免的犧牲。事實上,不過是為了某些人的私欲。
比方說,你不過是個小卒子,為什么那么幸運能有這樣的超能力?而他們位高權重,卻沒有?這不公平不是嗎?當然應該研究,少數服從多數么!反正,最終結果是利于社會和全人類的,小小的代價又算得了什么呢?確實,若事不關己,自然是高高掛起。然而,對象是自己的話,誰會愿意去做這份貢獻呢?
好些人為了國家,為了和平,不惜走上戰場獻出生命,但他們大多是不愿意成為實驗材料的,就算結果對人類有幫助也一樣。畢竟,不是人人有為了科學做小白鼠也不怕的精神的。衛霄不知道現實中有沒有這樣樂于犧牲奉獻的人,至少,他知道自己不是。衛霄明白自己不是「喜多納高山靈童」,但他無法去向元稹等人解釋,他的身份,年齡都不合適,更沒有人能幫他,聞家人不敢奢望,封侯等人是他不愿麻煩對方,不想把這些不相干的人扯進來。
嘀嗒、嘀嗒、嘀嗒……
病房內墻壁上的時鐘不疾不徐地向前滾動著,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有五分鐘,也可能是半小時。末了,知曉無法再拖延,眼色中充斥著陰霾的衛霄輕手輕腳地掀開被子,彎腰俯身從床頭柜下取出拖鞋穿上。離開前,衛霄特意走到聞君耀和慧蓮的床前看了眼,沒有人,病床上空蕩蕩的。自己的床位上也沒肉身的影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很難說。
衛霄搖著腦袋暗道,萬一自己出了房門千辛萬苦離開了醫院,結果只有魂魄逃了出去,該怎么辦?再跑回來嗎?不是白忙活嗎!然此時此刻,這是個無解的疑問,只有事到臨頭才能得到答案和尋找解決的方法。衛霄甩了甩頭,抿著嘴唇沉吟半晌,接著他仔細檢查了一下睡熟的小鐘,在確定對方不是裝睡后,方悄聲走出房門。
門外就如衛霄先前猜測的那樣,一個人也沒有,走廊內空蕩蕩的,雖然亮著燈光,卻顯得格外清冷。感覺非常安靜,靜的可怕。貼著木門的衛霄有些不知所措,他努力壓下心中的懼怕,思索著往哪兒走才好。衛霄清楚的記得前一段時間經歷的鬼域,一條走來走去,仿佛永遠也走不到盡頭的樓梯
,是他最害怕也最想回避的地方,而今卻不得不再次踏上險途,拿著生命去冒險。衛霄在心里醞釀了好一會兒膽氣,才敢咬牙僵硬著身子邁出微顫的步伐。
振新醫院大致的基礎設施衛霄還是知道的,雖然他入院的時候昏迷著,但醒來之后,被護士推著帶去過很多地方做檢查。雖說目前科技不發達,可大致能查的都查了一遍。或許警察怕他也同元墨紋他們一般身上都是被蠱蟲鉆出的孔洞,所以檢驗得格外仔細,如耳鼻喉的五官科、腦科、骨科,還有糞尿、唾沫、血液等等都查過,而一看就是被燒傷的皮膚便更不用說了。
由于,沈家滅門案一直無法揭破,那一夜究竟發生了什么事,眼下知情的人都昏迷著,除了聞天傲,也就是衛霄。但孩子太小了,有些事根本說不清,也不知道,沒辦法提供線索,警察只能一次次讓醫院的人給小孩檢查,企圖挖掘出可能隱藏在身體中的秘密。可惜,沒有。但衛霄被推著經過幾次檢查后,就記住了醫院的大部分設施。
振新醫院一到三樓是各類檢查科室,底樓大致呈「」型。當然,的不是很標準,中間作為連通兩翼的那一橫比較長。從二樓開始側翼消失,只留中間的一字形。一樓正中央是入院大門處,門是八扇連在一起的木架玻璃扇門,無論進還是出,都可以從內外推開。門的兩旁是大片大片的落地窗,窗框內側的走廊邊設置著聯排座椅。正門入口左側從左往右數,依次是樓梯、電梯、以及掛號處,右邊是取藥處的大藥房,藥房占地極大,下邊是墻壁,上半部則是毛玻璃,玻璃上開著好幾個取藥的窗戶。
底部「」型左方的走廊,設有驗血、光拍片、牙科等部門,右側是發燒門診,每天進出的人非常多,有一個特別大的醫護辦公室,大部分的護士都在這里,走出走進的都是來打針、掛鹽水、包扎的人群,并且設有短期療程,專門給掛點滴的人開的住院部。衛霄之所以知道,是因為被推出房間檢查時醫生曾拆開過身上包的紗布,他被護士推到這里重新包扎。
五官科、兒科、神經科室在二樓,三樓則有母嬰部,因為衛霄在樓下做完檢查回病房,電梯經過三樓時,看到樓廊內到處是懷孕的女人,幾個辦公室門口都坐著大肚子的女人,還有不少中老年婦女進進出出。因此,衛霄猜測婦科應該也在三樓。甚至,還有幾個肚子突起的女人穿著病號服在電梯門口走過,衛霄覺得這些也許就是入院準備生產的孕婦……
衛霄一邊回憶,一邊思索下一步該怎么辦。他晃了晃腦袋,思來想去最后還是選擇原路下樓,就是曾經跟在慧蓮、聞君耀兩人身后下樓的路線。因為他不知道從其他路徑下樓會遭遇什么,考慮后,覺得還是熟悉一點的地方更讓自己有安全感。雖然很可能仍會陷入異界,但經過這些天的分析,衛霄覺得無論從那條路走,應該都避免不了這個問題,還不如選擇去過的地方,到時候遭遇危機會更容易逃命。
嚓嚓唦,嚓嚓唦……
衛霄的腳步已經夠輕了,但拖鞋仍一次又一次地發出聲音,別的時候也就算了,但在這寂寥無聲之時實在太刺耳了。可是衛霄沒辦法,他沒有鞋子,只能穿病號拖鞋,還是大人的病號拖鞋,根本不合腳,而且為了避免走路的時候甩掉拖鞋,只能拖著走。如果不穿吧,他的腳上受了傷,特別是腳底板都是火燒的傷口,要是碰到什么臟東西很容易感染。衛霄知道醫院的一次性拖鞋是不保險的,沒有多大的保護作用,但用著總比不用好。在如今這樣緊繃的情緒下,即使只是讓自己心理有些保障,有個安慰,感覺稍微舒坦些也是好的。
要知道,下樓比上樓輕快的多,但下樓就意味著每一次跨步鞋子都會懸空,而且很容易脫落。以他此刻的心態,穿著不合腳的拖鞋拾級而下,遇上危險逃命的時候很可能摔跤。何況,他身上又有傷勢,萬一一個
不巧,扭斷脖子都有可能。想到這里,衛霄不住地安撫自己,可腦海里又不停地出現一個個曾經歷的可怖畫面和對未來的各種各樣的危機預測,但沒容他多想,人已來到了樓梯口。
其實,從病房處走到樓梯口再拾級而下的路不長,慢慢走的話,一兩分鐘便足夠了。然,衛霄來到盡頭的樓梯間,看到一階階的石基就覺得心跳加速,想要封閉腦海的思維,不愿回想當初誤入異度空間的驚險,怎奈,腦子里卻不由自主的泛濫起那段恐懼時光中經歷的險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