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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福元年:“寧西大旱,斗米三錢,人相食,死者枕籍。”
天福三年:“三年三月奏,去歲寧西闔省荒旱,室若磬懸,野無青草,邊方斗米貴至四錢,軍民交困。”
乾佑元年:“寧西大荒,斗米八錢,民始掘草根、柳葉、樹皮、繼搗石啖之,腹墜而亡,人相殘賊,僵尸遍野。”
……
乾佑二年七月。
西京城青瓷里,左起第三座大雜院,曹信回到家中,一陣后怕:“幸虧見勢不妙跑的早!”
這幾日接連在街頭巷尾聽到有關寧西旱情的議論,種種慘狀,觸目驚心。
對于西京城中百姓而言,寧西終歸太遠,西京貴為大梁五京之一,是天下間第一等的繁華大城,京城子民很難切身體會。
但曹信不同。
他前世旅游途中遭遇車禍意外身亡,這一世生在寧西長到五歲,后來家里日子實在過不下去,父親曹坤就帶著一家子往外跑。
出寧西,入譚西。
經譚西,入上江。
最終又從上江省來到西京城。
前后整整三年,歷經千辛萬苦,曹家七子二女死了仨丟了倆,連頂梁柱曹坤也在去年病逝,客死上江。
抵達西京城時,原本十一口人丁的一大家子,只剩下母親曹張氏、大哥曹仁、大姐曹賢、老七曹良,以及家中行五的曹信。
“唉!”
想到這三年的生離死別,曹信忍不住嘆一聲氣。
三年逃荒,顛沛流離。
其中艱苦不足為外人道。
如今雖然落戶西京城,成為人人羨慕的‘城里人’,但是苦日子仍未過去。
“窮啊!”
曹信回屋掀開米缸,里面空的能跑馬,實打實的窮到等米下鍋。
不對!
哪里吃的起米!
北方旱情嚴重,西京城眼下雖然仍然繁華,紙醉金迷,但多少受到影響,最直觀的就是糧價上漲。
四五年前,在西京城一兩銀子能買兩石大米,一斤低至四文。
今年已經漲到14文一斤,翻了三倍余。
白面17文,同樣漲了三四倍。
但是百姓的工錢卻沒上漲。
原先一個強勞動力每天掙回40~50文錢,能買十斤米或者九斤白面,足夠養活一家五口。
但現在,西京城里一般人家已經吃不起米跟白面。
他們主要吃的是粗糧——
玉米碴子10文。
紅苕2文。
……
生活質量肉眼可見的下降。
連西京城土生土長的百姓尚且艱難,剛從大西北逃荒過來的曹家三天餓九頓更是常見。
吃了上頓愁下頓。
日子太難。
即使眼下這日子,有片瓦遮蔽,也是大哥曹仁搏命換來。
當初一家人來到西京城外,曹仁在蔡水河碼頭找活時,碰巧救下了蔡水幫的一個小頭目,隨后被收入麾下。
小頭目給了曹仁兩百文安家費,又通過蔡水幫跟城里豪商孫家的關系,在孫家名下的一套大雜院里騰了兩間倒座房。
倒座房雖常年不見陽光,不過至少有了根,能遮風擋雨。
按理說,這已經超越無數災民,甚至超過不少西京城百姓。
擱在一般人身上,特別是北方災民,一條賤命能換兩間屋子,換來兩百文安家費、賣命錢,只怕人人求之不得。
但曹仁是曹信大哥,哪怕曹信前世比曹仁大,可這一世,對這個同父異母的大哥的品行,曹信心里還是很佩服很敬重的。
他沒法眼看著年僅十六的曹仁在幫派里過著刀口舔血的日子,不知道哪一天就丟掉性命。
“賺錢!”
最終還是要回歸到‘錢’。
有錢走遍天下,沒錢寸步難行。
“該怎么賺錢呢?”
曹家一窮二白,沒有本錢就沒法做生意,小買賣都難做。
手工業?
技術活?
不會!
有一門技術也不至于淪落到逃荒數千里的地步。
“乞討!”
曹信想起這一路磨練出的唯一一門能掙錢的技藝,再一想西京城馬行街市的熱鬧,要是能在那里擺碗行乞,憑他一手‘蓮花落’的腔調,日進百文不是夢。
但大哥入幫派,自己再去乞討,曹家的名聲可就徹底壞了,這兩間房子都未必保得住,很可能會被大雜院的住戶聯名趕出去。
“難難難!”
人間不易,曹信嘆氣。
……
日頭西斜,院里逐漸熱鬧起來。
這座大雜院算上新搬進來的曹家,一共住著十六戶近百口人,絕大部分都是孫家的伙計、工人、師傅、掌柜,分散在孫家名下許多產業。
同事加鄰居,關系自然親密。
三三兩兩說著話,精神面貌跟北三省的百姓截然不同。
不過,熱鬧是他們的,與曹家無關。
曹家是逃荒來的,城里人驕傲、排外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曹家沒有正經營生,頂門立戶的曹老大是混幫派的,沒人愿意沾染。
初來乍到。
窮得吃土。
門庭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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