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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家伙走出帳篷時睡眼惺忪無精打采,伸了個懶腰的當兒便像是打了雞血般瞬間來了精神,兩條胳膊還在半空中張著,卻瞪大了眼珠往前抻著腦袋,活像一只長腿的公雞,那麼樣,簡直不要太滑稽。
對他來說,蕭聰花了近一上午才打造好的小屋近乎是從天而降。
蕭聰從木屋里走出,將鴻翔的目光吸引開來,他還是那副邋邋遢遢的樣子,擼袖子,卷褲管,頭發有些散亂,穿在身上的褻衣也是被拉扯地已經不成樣子,只是手里多了把精致的斧頭,興致勃勃,應該要去再砍一棵樹木來做點什么東西。
鴻翔看著蕭聰,用力揉了揉眼睛,一臉的不可置信,
“哥哥,我不是在做夢吧!”
然后又毫不含糊地扇了自己一個大嘴巴子,拉著怪腔道:
“我去,還真不是在做夢!”
蕭聰將斧頭扛在肩上,粲然一笑,
“睡醒了?走,來給我幫忙。”
鴻翔苦著一張小臉,滿是不情愿,右手輕揉著肚子,神色懨懨,有氣無力道:
“哎呀,好餓啊~”
蕭聰忍俊不禁,揚著嘴角戲罵道:
“懶驢上磨屎尿多,不想去就算了,我還怕你笨手笨腳弄壞了我想做的東西呢。”
說完,左手順勢一擺,轉頭揚長而去,像極了按時出工上田知足常樂的農。
鴻翔在后邊大喊,
“那我吃什么!”
蕭聰腳步不停,頭也不回,
“想吃什么自己弄。”回應里摻著笑聲。
鴻翔咬著手指,自言自語道:
“哥哥這是怎么了,身上招什么臟東西了?這事兒應該不會啊,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就跟他去看看,這家伙又在鼓搗什么鬼主意。”
隨即放下手,甩開兩條小細腿,向著蕭聰離開的方向,緊追了上去。
這一次鴻翔真的是失望了,因為蕭聰的反常實在是出于心血來潮,用鐘離秋親手煉制的斧頭砍樹,也只不過是打了一張桌子和三把椅子,起先鴻翔還不信,在蕭聰剛剛建好的小屋里仔細翻找,像個嗅覺靈敏的獵狗般這兒聞聞那兒瞧瞧,甚是還煞有介事地質問蕭聰是不是又有什么陰謀,蕭聰哭笑不得,老實回答說他只是想在這兒舒舒服服地住一陣兒,他還不信,之后大半天的時間看向蕭聰的眼神里都帶著那么點怪怪的味道。
蕭聰打好桌椅木床,在桌子上擺上茶具,日子就這樣暫時安頓了下來,他又做回了他蕭家的四少爺,只不過是隱在深山之中忙里偷閑的四少爺,衣食無缺,生活自由,讀書參陣,飲茶下棋,難得一段恬靜自然的好光景。
蕭聰放松些下來,鴻翔緊隨其后,少年活潑好動的天性一經顯露,便如洪水猛獸一發不可收拾,這些早年被貧寒壓迫的東西在他身上體現得尤為強烈,如熊熊烈火,足以燒遍整片山野,蕭聰不做干涉,任他漫山遍野地去瘋,鴻翔也不跟他客氣,早出晚歸任意恣睢,吃過晚飯后炫耀一下當天的經歷,倒頭就睡,蕭聰只是靜靜的聽,也不知怎么地,每當看到鴻翔那張因肆意玩鬧變得紅彤彤的小臉,他的心里也是倍感舒暢的,雖然之前在瀕陽荒漠時兩人也曾這般放縱,但與此相比,那顯得很不真實,還很沉重,只有現在,他倆才是無憂無慮的,真實的,自由的,他能真切感受到鴻翔心里的那份歡快,雖然很幼稚,但卻很難得。
尹諾是在第三日醒來的,幾日靜養,也只是給這家伙補充了點精元,他看上去還是虛浮得很,孱弱到連平常人都不如,只能靜靜地端坐在蕭聰身邊,這一坐,便近乎是一整天,無精打采恍恍惚惚,看著雖然有點可憐,可蕭聰卻并不對他另眼相待,還像之前那樣,只是少了些調侃,多了些閑談。
起初尹諾跟開始的鴻翔一樣,總覺著蕭聰此舉一定是在醞釀著什么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陰謀,所以狀態雖然不佳,但看上去依然有點沉重,他當然不敢像鴻翔那般對蕭聰直接質問,他只是靜靜地等著,不,是像個鐵血的戰士般嚴陣以待著,等說不定哪一會兒蕭聰一聲令下帶他回北街或是其他哪個地方,不管現在狀態如何,他都義無反顧,他也不知道他由心而發的這份豪情是為什么,或許是因為經歷了那么多事情,他已經開始不由自主地相信蕭四少爺,并且蕭四少爺曾說過,自己的命是他花了大力氣才救回來的,不會任其這么容易地死掉,哎呀,他也不想再去深究這到底是為什么,反正就是這么尿性!
可是過了不到一天的時間,連尹諾也放松下來了,因為蕭聰現在的言行舉止,實在是不像憋了什么壞水的樣子,他閑情逸致盎然,言辭慢慢,語氣淡淡,盤腿坐在這小木屋正對門的桌子旁,神色怡然得像個看破紅塵的隱士,屋里的家伙什兒都是新做的,上面散發著各種木香,還有雕刻精致的花紋和圖案,這些定然是出自于蕭四少爺之手——他才不信那整日瘋瘋癲癲少見多怪的鴻翔會有這般雅筆,這一切的一切,都讓他如此著迷,因為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心靜,對他來說,這在以前根本就是連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可這一切似乎都是因為身邊的蕭四少爺,是他,將這里的一切感染了、靈化了,因為這個人身上所具有的那種莫名的力量,實在是太真實了。
如此說來,蕭四少爺現在也一定是閑靜平和的。
就這樣,他慢慢靜了下來。
鴻翔一整天都不見人,只有焉兒了吧唧的尹諾陪著蕭聰,蕭聰一門心思地沉浸在他所著迷的東西里,一般不會說話,但偶爾抬起頭來換換腦子時,也會跟尹諾說上那么一兩句,一開始是關于他剛剛看到的精彩之處云云,分享也是一種快樂這句話在此時的他身上體現得尤為真切,他或崇拜或感慨地與尹諾侃侃而談,可尹諾對這些卻不是怎么了解,所以一直都是隨聲附和東拼西湊的努力應付,如此幾次,他也覺得這件事不光索然無味,而且還有點尷尬,便停止了向尹諾自作多情的分享,于是在后來某一次他因坐了太久而出去疏松筋骨回來再坐下的時候,卻聽得身旁的尹諾支支吾吾開口言道:
“蕭四少爺,能不能也給我本書看,不用太挑剔,你已經看完的就行。”
他看著一臉靦腆的尹諾微微一笑,道:
“這么巧,我剛看完,就這個吧。”
隨手便將自己之前放在木桌上的玉簡丟給尹諾。
從此以后,尹諾的閑暇時間也有了合心的歸宿,但他看書卻不是單純地打發時間,所得所悟,皆會像蕭聰求證甚至是討論,悟性雖然沒有鴻翔那樣高,倒也讓蕭聰甚是欣慰,也不知怎么的,他就是喜歡這種喜歡專注于學術的人,或許這就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因為他自己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書呆子啊!
一月光景匆匆而過,尹諾恢復得很快,已經達到巔峰狀態,雖然已經沒有必要病怏怏地端坐在蕭聰身旁,但他直到現在還是坐在那兒,鴻翔也收回心思,重回蕭聰身邊,三人圍桌靜坐,各自鉆研各自的東西,看上去一本正經。
只可惜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再美好的風景,他也終究還是會有凋零的時候,況且,這種愜意平靜的生活,本來就不是他們該過的,已經沉寂這么長時間,也是時候該起程再作征途了,雖然誰都舍不得,可畢竟老話說得好,知足常樂嘛,再說,再美好的事物,如果得到的太容易,那也就不會再被那樣珍惜,暫時的分別,只是為了更遠的相見吧。
三人就要離開了,蕭聰本想毀掉木屋,卻遭到尹諾和鴻翔的堅決反對,這倆人還是頭一次心這么齊,尹諾說石刻傳送陣的另一邊在這兒,以后說不定還有需要,鴻翔說這里有他們一些美好的回憶,所以應該被留下來做個難得的紀念,蕭聰雖然還是覺得荒郊野外鮮有人煙的地方出現一座木屋實在是太過突兀,害怕引來什么不必要的事端,可終究拗不過鴻翔的胡攪蠻纏和尹諾那可憐巴巴的戚然眼神,最后,這件事兒就這么被擱置了。
走在回往北街的路上,蕭聰忽然想起一件事兒,于是轉臉問尹諾,
“我那天聽見你在打斗時說了一個‘苦’,是真的嗎?”
尹諾搔著腦袋笑笑,
“是真的。”
蕭聰看著不解,忍不住又問道:
“你為什么笑,這很好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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