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洪流-《新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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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一小洪,五天一大澇,還種什么地?”
在隨時面臨家園覆滅的生存條件下,兗州人寧可流竄求食,也不肯圈地種糧,那樣至少在大水來時無牽無掛,僥幸未死,就換個地方。
因為河道未定,此后黃河水連年泛濫,氣候也變得奇怪,在旱魃和水患的來回折騰中,昔日肥沃的土地已經龜裂成塊,最后完全不適合耕種,原本有糧倉之稱的甄城,如今甄士吏帶著耿純故地重游,早已是一片荒地。
“這下,連欲做佃農幫傭都不能了。”
“連續三季顆粒無收,我才不得已往西流亡,虧得到了魏地,才被收編入伍,不僅有吃的,如今還重新分了田宅,唉,第五公真是吾等的大恩人啊。”甄士吏對第五倫是當真心存感激,他打算明年就重新娶妻,這次不用擔心洶涌大水了。
耿純行走之際,看到土里夾雜著一些蟲卵,撂荒的土地又成為又成為蝗蟲迅速滋生的溫床,幾乎年年都鬧,橫跨兗冀青徐,甚至能一路飛到關中去。
被水旱苛政來回折騰十余年的兗州流民,也被外郡人視為蝗蟲,四處流散,被水旱苛政來回折騰十余年的兗州流民,如今或加入赤眉,或遁入魏郡被第五倫和豪強收編。
至于還留在當地的,真是慘不忍睹,耿純看到無家可歸的難民不得不以草根、樹皮果腹,甚至以含毒野菜及土充饑,糠秕雜食反成佳肴,他甚至還看到了一些倒斃路邊的死人被利器割走了肉。
而前往無鹽的路上,他們更遭到了許多股流民武裝的襲擊,依靠勁弩擊退,有時候攻擊他們的則是王師抄糧的小股部隊,耿純表明身份后,才得到護衛,前往更始將軍所在的無鹽縣。
路上,親眼目睹這一切后,耿純對時下的局勢更加了然。
“就算無鹽大捷是真的,十萬赤眉已被翦滅,但只要這大河一日不安寧,兗州百萬流民就依然會四處流竄求生,遲早也會出現黃眉、綠眉、白眉來!”
“防民之難甚于防川,王師官軍猶如瓠子的竹木土石,哪能擋得住這洶涌怒河?就算暫塞一時,一旦川壅而潰,傷人必多。”
這些聚眾求生的流民,一如水患,耿純清楚地意識到,一旦他們完全失控,造成的破壞將是難以想象的,屆時無論家世殷實的富戶,還是看似堅固的塢堡,甚至是高高在上的朝廷官府,都將在湍急的民潮中被沖垮。
“魏成至少還有點山川之防,能暫擋一時,我的故鄉和成郡宋子縣遠在北方,宗族短期內也不會遭到波及,可吾父所在的定陶,卻首當其沖啊!”
耿純不由對父親耿艾多了幾分擔憂,他去年之所以答應第五倫邀請,隨他到冀州來,就是念著“狡兔三窟”,既然待在常安沒什么奔頭,不如跟著第五倫,為家族在魏成郡再營造一個窩。
加上耿艾擔任大尹的定陶,老家宋子縣,乃至于朔調的族叔耿況,他們的選擇很多,耿氏一族,不至于在亂世里沒了去處。
可如今看來,昔日號稱“天下之中”,富極兗州的定陶簡直是危如累卵。先被王師入駐摧殘過一通,如今又在赤眉與官軍的戰場附近,耿純心系父親安危,想著去更始將軍處探知虛實后,就前往定陶,看能否勸勸他的老父親,這定陶咱們家不守了,學學第五倫辭官的干脆,想辦法開溜吧。
接下來的路上,耿純但見太師王匡的大軍在向南方大野澤畔的梁山開拔,他們秩序不整,但拉著的車上卻運載著許多首級人頭,說是沿途消滅的赤眉,但耿純猜測多半是被殺了冒功的無辜百姓。
又聞護送他的官軍關于無鹽大捷之事,彼輩趾高氣揚,說什么:“不過是一群流民罷了,無鹽的赤眉,都排著隊讓吾等砍頭,我一早上殺了三十人。”
這更讓耿純聽出了些許水分,加上他本就是文武兼修,等摸清楚太師、更始將軍行軍路線,方略布置后,不由大驚。
“什么千里奔襲,將赤眉截為兩斷,這明明是主動一頭扎進梁山赤眉、泰山赤眉的包圍里啊!”
早就聽第五倫說過這兩位打匈奴時,坑害友軍有方,出擊匈奴無能的事跡,但沒想到這仗居然打成這樣,不知是真的愚蠢,還是太過自信。
果不其然,等耿純心懷忐忑行至無鹽縣以西時,卻見前方人頭攢動,官兵沒命地西邊跑,邊跑還邊嚷嚷道:“王師敗了,王師敗了!”
耿純讓人攔下一隊還算成建制的隊伍,領頭的卻是一位軍司空曹掾,名為彭寵,看著面善,一問之下,發現二人在常安時曾打過一次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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