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喀喇喇!” 又是一道驚雷,似乎在回應楊沅對堂堂天子說出的這句話。 雷聲隱隱散去,雨聲復又襲來。 楊沅道:“我,也該算是宋人,而且是一個食大宋俸祿的官人。 更準確地說,我是享用大宋百姓奉獻的民脂民膏的人。” “坦白講,你不是一個庸君,也不是一個昏君。” 潑剌剌的雨聲中,楊沅緩緩地說著。 趙構的意識已經開始變得恍惚,但他仍能清晰地聽到楊沅說的話。 “你如果是個庸君,就不會在山河破碎,外敵入侵,反軍處處,打著大宋旗號的地方兵馬山頭林立的情況下,于江南半壁,延續大宋國祚。 你就不會在短短二十多年的時間里,外拒金人于北方,內平四方之叛亂,攏諸軍之兵權,立朝廷之威儀。” “如果你是個昏君,南宋半壁江山,就不會在戰亂初定之后,僅僅用了二十年時間,便國泰民豐,民生富足,臨安不夜。” “可是,你是罪人!你既非昏又非庸,所以伱的罪,就尤其的可恨!” 楊沅垂下目光,冷冷地看著那張絕望的面孔。 “你的父兄,被金人殘虐羞辱,你忍了。 你的姊妹,包括你的親生母親,被金人奸淫侮辱,甚而有因此致死者,你也忍了。 北方七路的千萬子民,供養你趙家百余年,你棄了。 汴梁的都城,被你理所當然地當成了外國之地。” 楊沅想到了他的大哥,想到了他大哥以一個十歲出頭的稚童,背著一家人的靈位,從北方南渡的悲涼。 想到了那靈位上清晰可見的箭矢痕跡, 想到了計老伯和老茍叔糾纏半生的恩怨,只因為計老伯的親人,就在他的眼前被金人一個個射殺。 楊沅道:“搜山檢海,讓我們看到的,不是臥薪嘗膽的勾踐,而是一只嚇破了膽的老鼠!” “你還記得當你渡河南逃,揚州悲泣跪迎你的數十萬子民嗎? 只是區區三千金兵追來,你就領著你的大軍落荒而逃了,竟不敢與之一戰! 你毫不猶豫地舍棄了那些剛剛把你迎進城去,拿出他們的食物,供養你和你軍隊的百姓。 長江之上,一日之間,浮尸數萬!” “你的罪,不在議和。議和只是手段,只是策略,就如拳師,暫避鋒芒,沒什么了不起的。 你之罪,在于為了議和,剛直之士被你清洗,忠勇之將被你殺害,無恥小人竊據權柄,廟堂之上蠅營狗茍!” 楊沅道:“趙構!議和于你,只是一塊遮羞布。實則,你把它變成了茍安、變成了乞降!” 楊沅的手指,依舊穩穩地按壓在趙構的頸上。 這種死法,真的很奇特。 整個過程中,你看不到明顯的掙扎,就連死者自己也意識不到即將到來的死亡。 否則那個被人吻死的女人,也就不會死了。 楊沅已經看到,趙構張大雙眼,無神地看著帷帳的上端,臉上已經沒有了生氣。 但是為了保險,楊沅的手指依舊穩穩地摁在他的頸上。 楊沅想再堅持一會兒。 “大宋擁有最發達的經濟,擁有最先進的武器,擁有武德昌盛的軍民,偏偏卻有一個軟弱無能的朝廷。 就像,一個四肢強健發達的人,卻長著一顆膽小如鼠的腦袋。” 楊沅看向已然死去的趙構:“趙官家,你的父兄,是很好的畫家、書法家。 如果他們不是皇帝,他們將名揚千古。 可是,他們偏偏成了皇帝。所以,他們成了亡國的罪人。 而你,是一個沒有雄才大略的人,卻生在了一個需要雄才大略的年代,占據了一個需要雄才大略的位置。 這,就是你的罪!” 趙構沒有回答他。 據說人在剛剛死亡的一段時間里,依舊能夠聽到別人說話的聲音。 也不知道此時的他,是否聽到了楊沅的話。 楊沅把兩塊手帕小心地收入袖中,慢慢站了起來。 室中的一切他都沒有動,他現在只需要無聲無息地潛出去。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