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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康坊李林甫宅院的院落種了幾棵桂花樹。一到秋天，滿園桂花香氣。此時已是初春，桂樹枝丫吐丫，一片青綠。

    這天晌午正值休沐，李林甫閑來無事，正在院子里散步，體會著春天的氣息。

    “右相，洛陽那邊的信。”

    下仆將一封剛剛收到的信遞給李林甫。

    輕輕的擺了擺手，下仆悄然退下，李林甫面帶微笑的拆開信，他已經(jīng)猜到鄭叔清會說什么了。

    總體而言，無非是“救命”二字。

    哪怕是自己人，也不能不壓制，李林甫是一個非常講究手腕和手段的人，對鄭叔清也有防范和打壓。

    含嘉倉那個事情，是無解的。但是，國家戰(zhàn)略儲備糧倉，也不能將其空置了。治標(biāo)治本的辦法只有一個，那便是修通長安到洛陽之間的運河。

    這樣的話，一路走水，運糧的漕船便可以源源不斷的從汴口水路到長安，然后含嘉倉的問題，便如同秋后的痱子一般，不治而愈。

    除此以外，沒有解決方案。正因為知道沒有解決方案，李林甫才讓鄭叔清去接這個差事的。他就等著對方叫救命，然后再把對方撈出來，最后再把政治對手一個個推到管理含嘉倉的官位上去。

    幾個月就能解決一個人，修那條運河起碼得三年，保守估計，能解決十幾個朝廷政敵了！

    一邊想一邊拆開信，才看頭幾行，李林甫拿著信紙的手就一抖，差點將信紙掉到地上。

    “見錢法？有點意思啊。”

    李林甫沉吟片刻，繼續(xù)往下看。

    鄭叔清的辦法說復(fù)雜也復(fù)雜，需要大唐中樞這個層次來修改法令。但說簡單也異常簡單，講明白點，就是用信用代替貨幣，支付轉(zhuǎn)移。

    這種概念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新鮮，但真正推廣開來，還是安史之亂后的中晚唐。因為節(jié)度使們雁過拔毛，商人們拿著財帛過境，就像是一個個不設(shè)防的嬰兒捧著金飯碗在強盜們面前晃悠一般。

    所以遠距離的大宗交易，往往都是采用“信用貨幣”的辦法。出發(fā)點a開票據(jù)，到終點b去拿錢，省去了中間流通過程，這樣的情況屢見不鮮。

    在這封信里面，鄭叔清就要求司農(nóng)寺專門新開一個部門來對接核銷賬目。交易完成一筆，就給一筆錢，這樣的話，也免去了向朝廷請款。

    李林甫揣摩了一番，這個辦法太好了，好到他居然都想不出破綻來！

    這絕對是一個熟悉商業(yè)運作的人才能想出來的絕妙主意，但很顯然，鄭叔清不是這塊料。

    “罷了。”

    李林甫嘆了口氣，多好的一個坑人的陷阱，就這樣被鄭叔清給填了。現(xiàn)在將對方撤換也來不及了，只能先試試鄭叔清的辦法行不行，然后再決定下一步要怎么走了。

    稍稍沮喪過后，他又振作起來。因為除了含嘉倉的政務(wù)可以坑人外，其實大唐中樞可以坑人的其他問題亦是不少。

    比如說，如今府兵番上已經(jīng)形同虛設(shè)，去年隴右一地府兵番上，應(yīng)到35人，實際上只來了6人，其他人都以各種理由推脫掉了。

    由府兵番上構(gòu)成的南衙禁軍，就因為府兵制的崩潰，而日益式微，兵員一縮再縮，導(dǎo)致禁軍完全成了以募兵為主的北衙禁軍自留地。

    為了邊鎮(zhèn)正常運轉(zhuǎn)，改府兵為募兵，是大勢所趨。然而這里涉及到的利益實在太大，誰來了都把控不住局面！

    李林甫覺得，用府兵改募兵的政務(wù)去坑死政治對手，似乎也不錯。

    “來人啊，備車，本相要入宮。”

    李林甫對下仆吩咐道。

    ……

    方重勇一行人，先去朱雀大街西側(cè)的光祿坊，這里是長安官員去西邊的匯總之地，辦理沿途通關(guān)的文書，亦是在此地。

    隨后馬車出西面的開遠門，一路向西，途經(jīng)臨阜驛，在此地換馬不換車，繼續(xù)西行。

    “白龍馬，蹄朝西，馱著唐三藏跟著三徒弟。西天取經(jīng)上大路，一走就是幾萬里。”

    平穩(wěn)的馬車?yán)铮街赜潞咧鴥焊瑁那橛鋹倶O了。

    總算是離開長安了，在那里他一刻都不自在，感覺無時不刻在被這座城市同化，變成那些“高雅”而“時尚”的五陵年少。

    旅行就不同了。

    不得不說，在大唐，如果你是官員，特別是有權(quán)勢或者有后臺的官員，那么旅行將不會是一件難受的事情，沿途大道上的驛站，會將你照顧得很好。讓你有心情和精力去欣賞風(fēng)景。

    而且全部免費！沿途都有人舔！服務(wù)周到！

    “郎君，長安不是挺好的么？我們?yōu)槭裁匆x開呢？”

    坐在身邊的方來鵲詢問道。

    “長安的世界太狹小了。”

    方重勇嘆了口氣，繼續(xù)說道“而且有種虛假的繁華，我不喜歡。”

    方來鵲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不過去別處也好，只要報上阿郎幽州節(jié)度使的名號，就可以不給錢拿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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