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副總說完之后就上車了，李桐魚頓時連上車的勇氣都沒有了。“還愣著干嘛，跟上啊！”胡至功冷喝一聲，李桐魚險些被驚得跳起來。他本身身子就弱，被嚇了一下之后，半天回不過來神，渾渾噩噩上了車。等到車子開到奇石縣的時候，李桐魚才從渾渾噩噩中回過神來。葉副總仍然是下車逛了一圈，在這之前，李桐魚看到白茫茫一片，只覺得格外的好看。此時此刻，只覺得聯想到很多不好的畫面，讓他想到了白色的花圈、白色的白綾、白色的胸花，反正白得讓人心慌意亂。他現在恨不得自己拿著鏟子，將這些白色全部都鏟掉。好在奇石縣這邊工作還算仔細，沒有出現連人家大門都涂上的事情。不過葉副總看到一個公共廁所，不由點了點頭：“這廁所做得不錯。”胡至功看了葉副總的表情，這才松了一口氣，好在還是有亮點。不過刷墻這個事情，只怕沒那么容易結束。其實胡至功也是悔之莫及，他哪里能夠想到，他們所謂的準備工作這么粗糙。照理來說，大領導過來，刷刷墻或者其他地方修繕修繕也是能理解的。不過就別做得太明顯了，把人家大門都刷上了，換誰來調研，那都要發毛。這就是典型的官僚主義，只搞形象，然后連群眾的反感都不顧了。好在眼前這個廁所裝修得比較精致，比較符合這幾年一直強調的廁所革命。葉副總抬腿就往廁所里面走，這一點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之外。不過大家都跟著一起進去，剛剛進入廁所，迎面的惡臭就讓人幾欲嘔吐。廁所里面連個燈都沒有，臟亂差三個字不足以形容里面的惡劣環境。胡至功進去之后，都不由皺起了眉頭。一些年輕人聞到味道，就趕忙攔在葉副總面前：“葉總，您快出去，這里面味道太大了。”年輕人說著，就險些當面吐了出來。葉副總面不改色，他檢查了一下里面的情況，這才從惡臭的環境里面走了出來。“好一個粉刷工程，廁所里面不裝燈，也沒有沖水設施。難不成，群眾上廁所，還要自己帶水來沖？”葉副總皺著眉頭看向李桐魚，李桐魚已經汗如雨下了。葉副總又看向胡至功：“胡書記，你算算就這些白墻粉刷，這個殼子一樣的廁所，一共花了多少錢？”胡至功作為省內一把手，他也是從一線上去的，初步估計了一下，這筆錢只怕也不少了。胡至功嘆了一口氣，誠懇說道：“葉副總，這是我的錯。省里面一直在抓轉作風，可是這種形式主義還能大行其是，甚至我自己本人都沒有發現，這是我的過錯。”這件事，胡至功只能承認錯誤。葉副總看著白慘慘的縣區，深深嘆了一口氣：“這一路上走來，道路坑坑洼洼，大家應該也有感受。就連路都是如此，卻花了大筆的錢在墻面上，這是典型的只要面子不要里子了。或許你們只唯上，不唯下。覺得老百姓管不到你，帽子都是上面人給的。真的是這樣么，爾俸爾祿，民脂民膏，作為一個地方的行政長官，想的不是把大家的生活搞好，把日子過得紅火，只想著怎么在領導面前表現。哪怕你蒙混過關一時，你能夠蒙混過去一世？你就是白天日子好過了，晚上捫心自問難道不流冷汗？”葉副總一番話，并沒有呵斥也沒有疾聲厲色，不過每個字都尖銳地往人心里面鉆，讓他們難受得緊。而在此時，林峰云卻站了出來：“葉總您說得有道理，我們的確弄巧成拙了。這一次，山南市四縣一區，其中三縣一區都犯了這個錯誤，令我們非常慚愧。”聽到林峰云的話，葉副總看了過去：“四縣一區？我在介紹里面，沒有看到四縣一區的介紹，不是三縣一區么？”這話問得，李桐魚臉色慘白。林峰云還沒有說話，胡至功已經主動承認錯誤：“這件事是我作為省委班長的理念出現了錯誤，山南市這邊一共是四縣一區，在得知您即將調研的消息之后，我們就要求山南市高度重視。于是山南市這邊按照班子成員分別包保一塊區域，在定期檢查中，由于三縣一區都統一刷了白墻而且做了一系列準備工作。而山南市其中一個縣，我們認為他們準備不足，就人為排除了這個點，并且在介紹中也簡略了。”葉副總的臉色陰沉，冷斥了一聲：“瞎胡鬧，你們知道這是什么行為么，弄虛作假，欺上瞞下！”這是葉副總第一次露出了憤怒的神情，越是大領導越討厭被人欺瞞。更何況，這是將真實情況隱藏起來，把虛假的情況展現出來。若不是葉副總敏銳察覺到不對勁，車子開到縣政府，然后大家聽一頓匯報，呱唧呱唧兩巴掌，這調研也就結束了。可是調研結束之后呢，問題沒有了解到，矛盾沒有解決，然后群眾一片罵聲。葉副總越想越氣，不過想到還有一個縣沒有去，他轉身說道：“去那個縣看看，既然來了，也要看看真實的情況到底是怎么樣的。”胡至功等人尷尬至極，林峰云卻湊在他身邊低聲說道：“胡書記，要不要通知一下張元慶？”“還通知什么，現在看到什么就是什么了。”胡至功哪里還敢搞小動作，現在他的心情非常的差。然而上車之后，忽然葉副總說道：“不用中巴車，我跟你們坐轎車過去。我跟你們一起，你們就說車隊已經回去了。”葉副總的意思很明白，那就是要看看陰山縣的真實情況。在沒有他這個葉副總的前提下，究竟陰山縣是什么狀態。胡至功無法拒絕，看了一眼林峰云，林峰云出面說道：“那就按葉副總說的辦，我個人也覺得，有時候去看一些真實情況的意義更大。我也提議，大家從現在開始，把手機上交，除了侯書記的手機拿來交流之外，別的人不準打電話給外面。”這番話，也正和葉副總的心。于是一眾人又上了轎車，葉副總也戴了一頂帽子，換了一副眼鏡，看起來竟然像是一個僑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