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身影輕輕拍了拍休眠艙的罩子，發出了咚咚的輕響。然后才把臉湊在了罩子的另一側。

    “再休息一會兒吧，我入侵了希望之城的網絡系統。你至少也還能再睡上三小時零二十七分鐘?！?

    聲音多少還是有些機械，缺乏情感。這導致唐云想到了斯博，也想到了那天夜里奇特的SPERA分身。他們都擁有類似的說話方式。但隨著霧氣再次被清除，唐云終于看清了對方的臉。那是一張帥到有些“假”的歐美白種人的臉，無論從任何一個角度來看都很完美，但越完美就越是沒人味兒，怎么看都像是個雕像。再然后唐云就看到了這人頭頂那一團團、一簇簇，一坨坨......不但錯落有致而且還要兀自“蠕動”的“活生生”的卷發。

    米開朗琪羅的大衛......活了。

    唐云撐起身子，探頭向四周看了看。以他的機械師身份不難看出來，這里是某個車間的控制室。隨后唐云又看到了一些散落在地上，來自于傀儡沈飛的金屬構件。以及數名穿著橙色服裝，被人打暈或打死的游魂。

    大衛的身體肯定是斯博成功搶下SPERA分身的軀殼后重新凝聚而成的，沒想到他還有時間去撿回天啟的傀儡。唐云的心總算是放回了肚子里，這時才注意到休眠艙里有一股略微刺鼻的清香味兒。這是天啟急救噴劑的味道。身下這個玻璃艙很可能是惡魔之城里的某種醫療設備，配合天啟急救噴劑和斯博永久性留在自己體內的寄生病毒，他的傷倒是好了七七八八，體力也恢復了大半。

    唐云也抬手也敲了敲休眠艙的玻璃，露出了一口小白牙。

    “斯博，從ART和FASHION的角度來講，我對你的新外表有三點建議?！?

    斯博皺起眉，兩道眉毛皺起來時在眉心處擠出了兩道八字褶和幾塊肌肉噶噠，看起來更是無限接近于“原版”了。

    “你的建議一向對我很重要，我會認真聽的?！?

    “嗯......第一，大衛頭頂的短發是頭發，不是一塊塊會動的肉瘤。你能不能讓它們老實一點，現在看起來就像傳說里的‘美杜莎’。第二，就算你不覺得冷，我還是建議你穿上衣服。你體內有那么多不同人的記憶和人格，你看看哪個是喜歡裸#奔的。”

    ......

    “SPERA創造出來的身體可以變化成很多其他形態，穿衣服會有些影響。你不是覺得存在先于本質，不必在意其他人的看法和道德綁架么？而且我的記憶中包括了一些自然#裸#體主義者的看法?！?

    唐云無奈的揉著臉，“五十步，百步。我一向堅持適度原則。我覺得穿衣服不算道德綁架?！?

    “斯博，我覺得你最底層這個人格的智商比南郭信、班尼迪克特這些人的人格低了很多。很多時候讓我覺得就像個孩子，根本不像是活了近千年的老怪物?！?

    ......

    “記憶需要和人格適配才能將他所擁有的能力最大化，單純的記憶只是數據庫里的一個個節點。所以才需要白板、南郭信或者貝芙麗這些不同的面孔幫助你處理不同性質的事情?！?

    “我還是沒聽懂?！?

    “就是說單純的記憶沒辦法發揮出它所包含的所有能力，一個人的能力不僅僅是知識和經驗決定的，也需要他的人格作為主體來調動這些記憶庫中的信息，才能完成他的使命。比如說我沒辦法讓貝芙麗·艾迪的人格配合白板的記憶來幫助你戰斗。這樣說你能明白嗎？”

    “好吧，這個可以理解。所以呢？”

    “我擁有無數的記憶，但我的人格......只有一歲。我還有很多東西要去學習。能說說你的第三點建議嗎？”

    “嗯......第三點建議的話......如果你穿上褲子的話就無所謂了。但如果你堅持要裸#奔，你最好把大衛的長#包#皮處理一下......”

    ......

    休眠艙里充斥著一些鎮靜類的氣體，放下心的唐云閉上眼很快就睡著了。唐云練家子出身，要說恢復體力，沒有什么辦法會勝過真正的深度睡眠。三個多小時的喘息時間在眼下這個危機四伏的惡魔之城里彌足珍貴。

    斯博安頓好唐云以后便重新回到操作臺前，用SPERA創造的軀殼凝聚出四條手臂，二十根手指同時在身前操作臺的鍵盤和各種控制器間飛舞。透過透明玻璃墻可以看到隔壁無塵室中的3D打印車床上成百上千的納米級高精度噴頭在極速的運轉。一塊塊來自傀儡沈飛的金色金屬構件被粉末化，通過3D打印噴頭重新凝聚成新的形態。這些新零件又被打印車床的機械臂拾起，放進某個高溫窯爐中二次處理。處理過后迅速降溫，再重新被固定回車床上，繼續接受其他形式的加工。精雕或者是以3D打印的方式嵌入某種形式的電路或者光路。

    3D打印技術在聯邦很普及，但遠沒有達到地球上這種程度的自動化，更沒有“機械加工中心”這么豐富的“打印”材料儲備。躺在休眠艙里的唐云沒能看到這鬼斧神工的一幕，不然他一定會對這個車床念念不忘。在逃離地球的過程中沒準也要不顧死活的把它搬上“黑虎號”。沒準還要在“機械加工中心”潛入作戰一回，好好參觀學習一番。畢竟3D打印的技術核心還是要壓在打印材料上。唐云也肯定不知道機械加工中心為什么會有醫療用的休眠艙，事實上就連身下的休眠艙也是斯博臨時替他加工出來的。

    斯博和SPERA本體第423號分身的一戰中等于是相互融合，423號分身復制了斯博的一部分記憶，同樣的斯博得到的更多。他畢竟是最終得到了這具生化軀殼的那個贏家，軀殼內被423號分身殘留下來的原始病毒已經全部成為了斯博的補藥，成為了他身體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