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半晌無聲。 裴云姝看向沉默的陸瞳,一顆心漸漸沉了下去,“大夫……” “無解。”陸瞳輕聲開口,“此毒無解。” 手中摩孩羅眉眼彎彎,仿佛能透過眼前爛漫笑臉,看到蕓娘彎起的嘴角。 婦人說:“我只管做毒,哪里管什么解藥呢。此毒一旦種入體內,便如幼種發芽,寄生于胎兒之上。藥物、針刺,都不能使其毒性緩解。就像一棵初長的樹,你只能看著它慢慢枯萎,束手無策。” “小十七,”她笑得歡悅,“這,就是制毒的意義啊。” “大夫!” 裴云姝猛地抬起頭,不顧芳姿的阻攔執意下地,顫巍巍地就要同陸瞳跪下,陸瞳下意識上前一步,伸手扶住她,被她一把抓住手。 裴云姝緊緊抓著陸瞳的手,那雙瘦弱的手似乎有無盡力量,她盯著陸瞳,目光中滿是絕望與哀求,聲音也像是哽咽了。 “大夫,”她嘶聲道,“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王妃——”芳姿和瓊影驚呼。 裴云姝卻執意不肯起身,望著陸瞳,像是望著死路之中唯一的生機。 陸瞳心頭一震。 她能看到裴云姝眼底不肯褪去的光芒,她說的是“孩子”而非“自己”。 不知為何,她突然想起柯承興的小廝——萬福曾在茶館里與她說過的話來。 萬福曾說,姐姐陸柔死前,曾查出有了身孕。 她無法得知陸柔在自知有孕時是何種想法,但這一刻,她仿佛在裴云姝的身上,看到了陸柔曾經的影子。 她們都是懷著身孕時被人加害,不同的是,姐姐沒能等到救她的人到來,被那些豺狼虎豹圍堵著,孤獨死在了冰冷的池水中。 裴云姝的眼淚一滴滴砸落下來,芳姿和瓊影在旁邊低聲安慰:“王妃別哭,醫官馬上就到了,一定會有法子的……” 陸瞳閉了閉眼。 不要心軟。 不能心軟。 郡王府中情況錯綜復雜,她一個外人貿然摻合,絕非好事。裴云姝若是無事,她已道出王妃中毒真相,勢必被下毒之人記恨。若裴云姝有事更糟,她作為無故卷入其中一粒草芥,只會成為遷怒的筏子,一同與這位郡王妃陪葬。 更何況,“小兒愁”本來就是無解之毒,蕓娘從不說謊,說沒有解藥,就一定沒有解藥。裴云姝中毒已久,就算這孩子現在生下來,也已被積毒澆灌,未必活得了。 她有血仇在身,大仇還未得報,不該為這些旁人的事使自己陷入危險,還需留著這條命做更重要的事。 這樣才對,本就該如此。 耳畔裴云姝的哭泣憤懣無助,藏著難以言喻的凄楚。 陸瞳睜開眼,驟然開口:“沒有用的。” 屋中哭泣陡然一滯。 她冷道:“如王妃所言,之前醫官已來過多次,都未識出王妃中毒之跡,更別提替王妃解毒。更何況,此毒并不對產婦有損,獨獨損害胎兒,王妃已中毒多日,今日腹中出血,其實就是毒性成熟的標志。王妃安胎藥喝得越多,此毒扎根越深,適得其反。” 裴云姝望著陸瞳:“大夫,你有辦法是不是?” 陸瞳垂下眼簾。 裴云姝手臂上的烏痕已蔓延至小肘,再過不了多久,待完全沒過關節,腹中小兒再無生機。 蕓娘說此毒無解,是完全毒發后無解,但若在毒性徹底激發前止住,許能有一絲轉機。 “大夫,”裴云姝向前爬了幾步,抓住她的裙角,這般卑微的姿勢,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卻亮得灼人,仿佛抓住了全部的希望。“求你救救我的孩兒——” 屋中久久沒有回答。 就在裴云姝眼底的光一點點熄滅之時,陸瞳說話了。 “有一個辦法可以試試。” 裴云姝眼睛一亮。 陸瞳轉過頭,盯著她一字一頓開口。 “催產。” …… 小室中,孟惜顏站在花幾前,將手中秋花一支支插進手邊的霽藍釉膽花瓶中。 身側的婢子進來回道:“王妃院子里的人說,王妃喝過安胎藥,現下已好多了,那位陸大夫正替她調養安撫,應當是沒有大礙。” 孟惜顏一笑,輕輕拿起笸蘿中的銀剪,開始細心修建多余的花枝,邊道:“王妃果然吉人天相,次次都能逢兇化吉。” 婢子不敢說話。 多余的花枝被修建干凈,瓶花便顯得高低落差,韻致動人。裴云姝端詳著端詳著,紅唇慢慢溢出一絲滿意的笑容。 礙眼之物,就該干脆利落地剪除。 就如裴云姝腹中的孽種。 孟惜顏神情冰冷。 那位叫“小兒愁”的毒藥是她宮中的表姐給她的。 那時候裴云姝剛被診出有孕,整個郡王府上下熱鬧極了。一向冷落裴云姝的文郡王破天荒對裴云姝噓寒問暖,就連王府里那些下賤仆從,都開始見風使舵,對裴云姝一力討好奉承起來。 孟惜顏心中恨極,緊隨而來的是對自己未來的擔憂。倘若裴云姝生下兒子,將來就是文郡王府的世子,日后就算孟惜顏再誕下子嗣,裴云姝母子也能永遠壓她一頭。 她縱然再如何受寵,說到底也只是個側妃,那個看似清高的郡王妃,恐怕即將母憑子貴了。 她心中有事,進宮時難免掛在臉上,被身為宮妃的表姐看了出來,詢問她是出了什么事。 孟惜顏便將心中擔憂和盤托出,表姐聽完,反倒笑了。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