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杜長卿回頭:“說什么?” 陸瞳微微垂首,再抬起頭時,目光重新變得平靜。 她嘆道:“好吧,本來此事我是不打算說的,但如今誤會越滾越大,不說清楚也無法善了,還是說開為好。” 她走到樹下,把手中燈盞遞給銀箏,目光落在院中那具血淋淋的豬尸上。 “前些日子,我打算做一味新藥。這新藥所需材料和藥引很特別,剛死去的生豬血半碗,濕泥中存放三日的豬心豬肺豬腸豬肚,還有腐爛中的豬頭肉。” “我知這些材料并不難找,但醫館畢竟是行醫賣藥之地,若被人瞧見鮮血淋漓,難免惹人恐慌。況且他人買藥,大多只看得見最終成藥,但凡令他們瞧見某些不妥藥材,會影響他們服藥心情。” 夜色下,她的聲音清柔悅耳,不疾不徐娓娓道來。 “我正是因為擔心這一點,所以到戴記肉鋪中尋了生豬買下。又趁著夜里無人將生豬拖回,埋在樹下。那豬頭肉也是我特意裹好放在榻下,還未至腐爛時刻,開箱即是無用。” “我本是想避免恐慌才這么做,沒料到會被旁人看見,更沒料到會引起這等荒謬猜疑。”她微笑著看一眼夏蓉蓉,語氣意味深長。 眾人頓時恍然。 原來是為了做新藥。 這倒不是不可能,常聽說一些新藥研制,總有稀奇古怪的材料,什么蟲子、指甲、頭發、石頭皆可入藥,要說是腐爛的豬肉,倒也算不得什么。 戴三郎見狀忙道:“確是如此,陸大夫就是昨日夜里來拖的豬。我就是想著她恁般瘦弱,特意給她挑了頭不肥的,那碗豬血還是我給她取的。大人們要是不信,可以去我鋪子里看看,那另外半塊豬在我鋪子里還沒賣完,拼一拼,還能拼出一兩塊!” 人證物證俱在,想要給陸瞳安一個殺人罪名,實在是強人所難了。 申奉應臉色有些難看,折騰了這么半宿,出動了這么多人馬,結果就是找到了半頭爛豬肉? 呸!虧他還巴巴地在裴云暎面前表現,這回可是叫人看了笑話! 思及此,申奉應狠狠看了一眼舉告的白守義,要不是這人舉告的時候信誓旦旦,他何故出這么大的丑! 白守義臉色有些發僵,這僵色被身側的夏蓉蓉捕捉到了。 夏蓉蓉咬了咬唇。 她原本是害怕的,以為今夜陸瞳會被官差帶走,屆時她必要承接杜長卿的怒火,但許是因為有白守義分擔怒火,她這害怕也不是那么真切。 但院子里的梅樹下,挖出來的卻是半塊死豬。 怎么可能是豬呢? 明明昨夜里,她將眼睛緊緊貼著窗縫,深秋的風聲靜寂,她聽見陸瞳與丫鬟說話,模模糊糊中,有“尸體”二字格外清晰。 那一夜陸瞳身上縞色斗篷在燈下泛著斑駁血跡,那斗篷現在成了包裹著豬頭的布帛,血色比那一夜更多、更深,幾乎要將布帛全然浸濕,看不出白色。 不對,不對! 夏蓉蓉忽地一怔。 戴三郎說,他是昨夜殺的那頭豬,可陸瞳的斗篷帶血,已經是前日的事了! 她在說謊! 夏蓉蓉眼睛一亮,一把抓住杜長卿的袖子,指著面前人,聲音因激動有些發抖。 “她在說謊!我是前夜看見她從外面帶回了血衣,而不是昨夜。這根本不是一件事!她故意混淆你們視線,她真的殺了人!” 申奉應有些懷疑,陸瞳卻神色自若,望向夏蓉蓉平靜開口:“夏小姐是否做夢亦或是看錯了,口口聲聲說我殺人,如今樹下的是豬肉,床下的是豬頭,你要是能搜出別的血衣也行……光憑一張嘴,恐怕不能替我定罪。” “亦或是……夏小姐對我有什么不滿?” 夏蓉蓉一滯。 她哪里來的證據?所有的證據都已被陸瞳抹去,那件血衣,要么被她換掉,要么早被她淋透豬血,什么都辨不出來。 眼看著連白守義看自己的目光都越來越懷疑,夏蓉蓉心中又氣又急,委屈得要命。 她的直覺告訴自己,面前的陸瞳一定是殺了人。這個看似清冷柔弱的女大夫,在無人的深夜里,會露出一種旁人難以窺見的冷漠神情,就如那一夜她毒死那只無辜的兔子一樣—— 兔子! 夏蓉蓉神情一震,不顧在場眾人,急切喊道:“我沒有騙人,是你騙人,你根本不是什么救死扶傷的大夫。我親眼看到你毒死了一只兔子,我記得很清楚,那只小兔子眼周一圈黑色絨毛,可愛活潑得很,但你卻在廚房里喂它吃了毒藥——” “兔子?” 陸瞳疑惑看向她,隨即默了默,緩步走到了院中角落。 角落里放著一大只竹筐,里頭絨絨擠著一堆毛團,陸瞳看了看,然后伸手從其中拎出一只,抱在懷中。 “是這只嗎?” 夏蓉蓉一怔。 兔子眼圈烏黑,絨絨臥在她懷中,乖巧又溫順。一片秋光掠過老墻,盛京萬里冰涼,女子站在熒熒燈色中,秋風卷起她的素羅裙裾,發間桂枝芬芳,似雪山的潭,寒潭的月,月中的仙娥。 她平靜地、微笑著開口。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