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一方半人長的口袋。 口袋靜靜躺在小院樹下,里頭鼓鼓囊囊不知裝的什么,然而慘白的月光太明亮,將布袋上絲絲滲出的血跡照得一清二楚。 夏蓉蓉瞳孔一縮,驟然后退一步,額上頓時沁出一層冷汗。 她抖著唇,無聲地喚:“香草。” 香草回頭,驚惶的目光與她撞了個正著。 那血跡斑斑的布袋皺成一團,偏又隱隱勾勒出一個模糊的輪廓。 ——依稀是個人形。 院中詭異的敲擊聲停止了。 有人站在挖好的深坑前,對著那只滲血的布袋一踢,袋子“咕嚕嚕”滾進了深坑中,發出一聲悶響。 女子不緊不慢地拿起鐵鏟,一鏟一鏟朝坑里填著土。 遠處似有什么器皿摔倒的聲音,很快又歸于沉寂。 身側有人低聲地問:“姑娘,剛才是不是有什么聲響?” 女子抬眸,望向漆黑小院深處。 石階前小屋門窗緊閉,一絲光亮也沒有,唯有森森風聲凜冽。 她收回視線,道:“沒什么。” …… 盛京的秋總是宏麗。 貢院中死了個讀書人,禮部官員被查辦,審刑院的范青天原是個無恥貪婪的狗官……這些尋常事不過只在平人百姓嘴里言說幾句,成為茶余飯后的談料,卻耽誤不了尋常的日子活計,更耽誤不了民間迎中秋的熱情。 還有三日就是中秋了。 西街的酒坊上了新酒,打酒的客人絡繹不絕。杜長卿一大早就去魚市挑螯蟹。 螯蟹要挑大的,殼背最好黑綠發亮,這樣的蟹肉厚,且八九月里,雌蟹美于雄蟹。杜長卿對別的事情一向敷衍,唯有對吃喝玩樂一事格外用心。 陸瞳也被叫起來,和銀箏阿城一起準備中秋的月團。 這個時間,家家都忙著準備賞月團宴,來醫館瞧病買藥的人很少。陸瞳的廚藝實在一般,調餡的活就落在了銀箏和夏蓉蓉主仆二人身上。因知陸瞳喜甜,銀箏就往餡料里多放了些蜂蜜糖汁。 杜長卿下午買完螯蟹回來時,醫館幾人還在鋪子里做月團。 他把兩筐螯蟹放在一邊,側著身子往里走,見陸瞳正把一個大月團往模具中塞,動作之粗魯,行為之笨拙,實在讓人很難不多看幾眼。 他站在陸瞳背后,幽幽開口:“陸大夫,你這是在拍泥巴?” 陸瞳沒搭話,把模具往圓滾滾的面團子中用力按了按。 模具是阿城和銀箏一起挑的,上繪月宮蟾兔之形,取闔家團圓之意。陸瞳按下去后,剝開多余的面團,完整的圖案就印在月團中。 杜長卿看得欲言又止,終是把目光投向了另一邊的夏蓉蓉,嘆氣道:“真是難為了我表妹。” 夏蓉蓉今日倒是不避著陸瞳了,只是臉色看起來不怎么好,不知是不是這幾日變天受了涼,整個人一幅心神不寧的模樣。 杜長卿疑心她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多問了兩句,夏蓉蓉便站起身,端起已經做好的生月團站起身,低頭道:“我先去拿進廚房烤一烤。”又換上香草跟著一起,掀開氈簾去里間了。 杜長卿望著她的背影,摸了摸下巴:“怎么覺得最近她古里古怪的。”他問陸瞳幾人,“你們有這種感覺嗎?” 眾人搖頭。 他便自語:“莫非是我多心?”隨即又一拍腦袋:“算了,先干正事。”他從旁撿了個空籃筐,一面往里抓了些果盤里的橙橘栗子,又將幾只綁了腿的螃蟹扔進去,末了,裝上一小壇桂花酒,空籃子便顯得沉甸甸的。 杜長卿又從店門口的旗子上剪了塊紅布條,綁在籃筐提手上,打了個漂亮的結,籃筐就多了幾分色彩。 他把裝點好的筐子往桌上一頓,招呼阿城:“走,跟我上老胡家一趟,馬上八月十五了,節禮還沒送。” 杜老爺子死后,每年中秋,杜長卿都要送胡員外些便宜節禮,以報答他照拂生意之恩。 今年醫館賺銀子了,節禮就豐厚了許多,要在往年,可沒有這么大的螯蟹給他。 阿城撓了撓頭:“東家,胡員外今夜不在家啊。” “嗯?為什么?他這么大把年紀還敢夜不歸宿?” “昨日他不是說了嗎?吳大哥的尸身送回來了,他和詩社的人在吳家,幫著料理喪事哪!” …… “吳有才的尸身現在何處?” “傍晚送回吳家了。” 殿前司里,亦有人在談論這樁官司。 已至秋日,院子里桂花樹開了,搖曳樹影映在竹簾上,秋色也染上一層寒香。 雕花窗前,有人正坐著,半窗佳月灑下陣陣清光,將年輕人精致的眉眼渡上一層冷色。他眼底笑意不如往日真切,一言不發地盯著手中文卷,目光有些復雜。 在他對面,殿前司副指揮使蕭逐風沉聲開口,“刑獄司已打點周全,陛下此次徹查朝舉,禮部上下一干被牽連,我們的人替上去正好,你還有什么疑處?” 貢舉這件案子,進行得比所有人預想中順利。 明面上是科舉舞弊,實際皇帝借此徹查近些年朝中招權納賄、賣官鬻爵之風。且各方勢力下場,禮部侍郎是太子一派,如今太子與三皇子間正是明爭暗斗,三皇子豈能放過這個機會?連帶所有涉案之人都不可能輕放。 對他們來說,是漁翁得利之事,但裴云暎看起來卻并無半絲輕松。 裴云暎放下手中文卷,望著桌上燈燭,哂道:“你不覺得太巧合了嗎?” “何處巧合?” “貢舉中有讀書人在號舍自戕,鬧出動靜,正好傳出院外,短時間里,除去樞密院不提,兵馬司刑獄司三衙都得到消息。禮部涉案官員被查,審刑院官差去死者家中鬧事,激起讀書人與官府間矛盾,緊接著讀書人攔轎,御史上奏朝堂,審刑院被查……” 他拿起桌上燭盞,盯著跳動的火苗,眼底掠過一絲深意。 “死了個讀書人,無論如何鬧不到如此地步。其中每一步都似有人背后推波助瀾,否則在貢院出人命的一開始,以禮部的手段,就該把此事壓下了。” 蕭逐風皺眉:“你懷疑是三皇子背后指使?” 裴云暎搖頭:“三皇子生性自負,不會將安危系于一平人之身。” 恰好段小宴此時捧著繡服進來,聞言插嘴道:“那說起來還得多虧了太府寺卿那位夫人不是。要不是她以為中毒之人是她寶貝兒子,在貢院門口和主考拉扯,又一賭氣叫來兵馬司當差的妹夫,讓貢院的人連個遮掩的機會都沒有,怎么可能有后面這一連串的大戲?” 他說得隨意,裴云暎卻眉眼一動。 他略一思忖,瞥一眼段小宴,問:“那個死了的讀書人情況,你知道多少?” 段小宴平日里最喜歡記這些瑣事,聞言立刻滔滔不絕:“你說那個吳秀才?他也是個可憐人,和他娘相依為命,平日里就在西街鮮魚行里殺魚討生,聽說原本是考狀元的苗子……” 他兀自說得唾沫橫飛,冷不防被裴云暎打斷。 “西街?” 第(2/3)頁